> “俺家是军户。”
万贞儿对此颇为好奇,她对军户制度略有耳闻,好像是洪武爷的一向恩泽,对于具体的事情却不是很了解,听郑大妮所说,又好像不是什么恩泽,是一桩倒霉事。
好像既是谁都能欺负,又不得不去当兵。
前面皇帝正在上朝,一连处理的好几件事。
御史蹦出来:“皇帝春秋鼎盛……多子多孙是社稷之福,请陛下纳才德兼备之人入宫服侍太皇太后,太后,以及皇上皇后。”
朱见深心里很郁闷,已经封了一个李美人,还想要怎样嘛!你们说后宫中只有皇后一人,不成体统,正好皇后封赏有功之人,给了称号,现在后宫中有了俩人了,这不就得了?
大臣们想的是有一必有二,只要开了这个头,万皇后就挟持不住皇上了。
正在僵持中,送来一份奏折。朱永的奏折很厚实,洋洋洒洒数千言,皇帝顺便宣布:“退朝。”
他回去仔细一看,这奏折说的非常详尽,从边境布防、粮草储备、官员和将领才能一直说到冬天漫天飞雪,瓦剌和蒙古在冬天会冻死很多牛羊,缺少粮食,就来进攻边境抢粮食和女人。他特意在这个秋天提醒皇帝注意,并且说了一下蒙古内部的权力变化,某个名字很长的汗和另一个名字很长的汗打起来了,另一个名字很长的汗…毛里孩打了谁,和谁联盟,娶了谁的女儿…陛下所赐月饼分外香甜,已经分给将士们,共沐皇恩,寒衣也已发下,诸将士叩谢皇上娘娘圣恩。
皇后娘娘的兄弟在边关一切都好,万喜沉稳刚毅,屡立战功,万通矫健练达,悍然无惧,万达身体健康。
皇帝:-_-||!你直接说他是个废物就好了!好么,前两个又有脑子又能打,他就落下个身体健康。
往下翻了一页,看到万达最近跟一个寡妇打得火热……看起来连身体健康这一条都快没了。朱永你好促狭!
朱见深回去想了半天,硬是没想起来月饼是怎么回事,寒衣的事儿他知道,万皇后把今年剩下的脂粉钱都拿去安排人制作寒衣送往边关,月饼呢?怎么还顺便送了月饼?
万贞儿慢悠悠的吃着红豆汤:“嗯?不知道啊,师父跟我说的,她说把钱粮捐给边关比捐给道观寺院划算的多,我觉得师父说得对。月饼嘛,好像是顺便送的,嗯,给韩雍和另外几个人也送了,以陛下的名义。月饼这东西没有水,全是油和糖,放两个月都能吃。”
朱见深抓着她的手:“贤妻呀!”这就是收买人心啊!朕从来没想到过。
朕只是把月饼赏赐给京城的近臣,没想到可以给边关士卒赏下去,有时候这些细微之处小恩小惠,和名利一样有用。
万贞儿吓了一跳,反应过来,笑道:“皇后总要负责鼓舞士气嘛。”书上写了,长孙皇后和马皇后,徐皇后在没当上皇后之前都负责慰劳士兵,鼓舞士气。
而且她发现,自己每年五千年黄金的脂粉钱,因为守孝没有动用,好像被人贪污了一部分!不巧,贪污的人是个熟人,不好翻脸,她正好寻了这些个花钱的项目,既然要做好人那就做到底,顺手逼着他把钱吐出来。
皇帝非常高兴,第二天大张旗鼓的在前朝下旨表扬皇后的朴素踏实,与朕同心同德,又赏赐了白银千两。
与此同时,他还下了一道旨意,使用太监有伤天和,乃是皇家罪孽,罪孽深重以致于历朝历代均不能长久,太子身边不使太监,择各地品貌兼优之良家子入宫侍奉太子,又选勋贵家的适龄子弟,入宫伴读。
太监们都很伤心,他们觉得自己要失宠了,偷偷的劝说皇帝:“那些大臣们有家有室,各怀鬼胎,奴婢们是皇上的家奴,又无子,绝对没有私心。”
“若是有人秽乱宫闱,那可怎么办呐。”
“到那时,各地派谁去监军、守备?”
朱见深非常有决断的说:“朕意已决,不必多言。你们平日里烧香拜佛,打醮供灯,就不想真正的做些功德吗?”
太监们当然希望废黜这个制度,只不过他们更希望是在自己净身之前被废黜,凭什么咱家是最后一批啊!
他们又哭哭唧唧的跪求皇帝:“没有年轻的太监进宫充做儿孙,将来俺们没有人侍奉终老,俺们都是不能埋进祖坟的,将来没有子孙供一碗茶饭,在地下要挨饿受冻,求皇上开恩呐。”
朱见深甚为感动:“去请皇后过来!”朕有什么办法!
万贞儿被请过来听了他们的哭诉,觉得也有道理,仔细想了想:“在宫外选一个地方,修一座道观,供奉尔等的牌位,使人在哪里四时祭祀。”
朱见深想起于太傅说的话,他说紫禁城内外尽是怨气,天下间的怨气,都笼罩在这里,当国祚承担不住时,就会天倾西北:“那些无名无姓之人,也一并供在里面。宫人若要出家的,安排在那里。”
太监们再有怨言,也不好说什么,只好呐呐的叩首。
朱见深抓着大儿子,把于太傅的怨气理论告诉他,又灌输了诸多识别人才的方法,最基本的一条:如果你说什么他都说对,那就不堪大用,如果你说什么他都说不对,那就是沽名钓誉,如果你做错了事,他能替你找到借口,那就是个弄臣,叫他滚蛋。
朱佑桢点点头:“我当然是对的,用他们说?”
朱见深把他按在膝盖上,轻轻的打屁股:“奸臣都会哄人!”
“哇哇哇哇娘啊!救命啊!”
“别喊了,你娘去慈宁宫了。”
“哦。”朱佑桢立刻就不喊了。
万贞儿去看太皇太后,到了慈宁宫,只见孙娘娘正在欣赏两幅图。
壶中富贵图——猫谐音为耄,祝颂长寿,并以牡丹寓富贵。铜壶花器虚悬,内仅花三朵,中间绿叶渐层而上,逾于梁上,极富轻盈之趣。
花下狸奴图——两只在文石、野菊下面舔爪歇息的猫儿。
这两幅图都是宣宗皇帝朱瞻基所绘,显然孙娘娘正在思念丈夫。
太皇太后穿了一件浅紫色的衣裳,上面绣着葡萄花纹,端庄而不失年轻,她轻轻抚摸着画上的猫儿,还有宣宗的题跋。“夜深忽梦少年事,梦啼妆泪红阑干。”
万贞儿轻轻顿住脚步,不知道该不该进去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