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眼眸只是阴沉地扫了地上的李颜夕一眼,接着便抬手扶起慕容荨,轻轻拍了下她的手背。
“丞相府待你有恩,谅你是鬼迷心窍,乃是初犯,便饶了你一命,但活罪难逃。宝嫣,本王罚去太师府道歉,并在佛堂门前跪就一天一夜,以洗心面命,警告你日后不可再犯。”
“禁足半月,好好反省,以警效尤。来人,把八夫人带去太师府。把本王的口谕带去给太师,八夫人犯错,任凭太师处罚。”厉夜轩抬手一挥,沉声道,不一会儿便有人架起跪在地上的李颜夕,拖着离开。
脑中震惊,膝盖摩擦着地面,破了皮,点点鲜血溢出,渗透在白色丝质上,疼意传递四肢百骸。
但这不是最疼的,最疼的是心。
夜,你不是说过,不管怎样,都会相信我,都会护着我的吗?
李颜夕执拗地抬起头,目光呆滞地望向那高大伟岸的男人,眼前迅速的涌上一片雾气,贝齿却紧咬着唇瓣,唇瓣一片血色模糊。
太师府,李颜夕身上绑着荆条,两粗使婆子守在两侧,压着她跪在清地上。
南城站在旁侧,对前来的太师慕容迟拱手,浅笑道,“太师,王爷吩咐把八夫人带给太师处置,后再由属下待回府。”
慕容迟一双深凹老谋深算的浑浊老眼扫过身腰笔挺的南城,视线才逐渐放下,落在面色灰败的李颜夕身上,不轻不重地哼了一下。
“老夫素来与八夫人未曾结下仇怨,八夫人何以如此歹毒诅咒老夫,老夫甚是不明。既然王爷有话,八夫人有心向老夫道歉,念你年纪善小,不明是非,便抽几下作罢。”
慕容迟负手而立,手一挥,示意太师府管家上前执行。
管家走到李颜夕面前,先是朝着她拱手行礼,接着便抽出其背上的荆条,有力地挥向李颜夕的背部,足足八下才停手。
背部鹅黄色的纱衣上,八条血痕清晰入眼,李颜夕小脸惨白,疼得无力地匍匐在地板上,额头渗出冷汗。但在第八下后,却强撑着仰起脑袋,咬紧牙关,不让自己晕过去。
慕容迟一怔,诧异她面容上疼得几近扭曲,背部亦是伤痕累累,鲜血逐渐从袖口滴落,但倔强地不肯低头。
不过瞬间,慕容迟便收回一瞬间的惊讶和怜悯,冷着脸,对南城不阴不阳地道,“看在王爷的面子上,此事作罢,望王爷多加管家。日后若是出现同样的事故,太师府的颜面可不是抽几下便可的,哼。”
慕容迟拂袖,带着怒气黑着脸转身离开。身后,南城微垂首,接着让两婆子扶起李颜夕。
“不用,我自己走。”李颜夕避开婆子的手,低声虚弱道,隐忍着要晕厥的恍惚和浑身的痛意,艰难抬起脚,踽踽前行。
夕阳西下,单薄瘦弱的身躯背后拽着一道纤细如竹片的影子,影子两侧点点鲜红的血滴落,明明浅浅间,形成一条血路。
南城眼中略显惊叹,暗自无奈,面色冰冷离开。两婆子面面相觑,见李颜夕狼狈不堪的背影,嘴角咧开一道诡谲的弧度,亦是快步跟上。
不消一宿,轩王府新得宠的八夫人负荆请罪的消息便在街坊小巷不径相走,成为最新的饭后茶余的乐段子。而宝嫣自然便成了丞相府的代表,于此多人深谙一场寄语引起的王府后院,乃是朝廷丞相和太师两人的仇恨纷争,各种流言蜚语,多半是对丞相府的诋毁和讥笑。
白暮翾在外闲逛,听闻外人说了丞相府的难听的话,起源既然是一个低贱的宝嫣引起,胸中愤意难填,愉悦的心情瞬间恶化,直接掉头回了丞相府,寻了丞相白萧年。
书房内,白暮翾一手磨着墨,潋滟的美眸阴沉晦暗,气愤道,“爹,你就由让宝嫣那个卑贱的人来毁了我们丞相府的声誉吗?”
“翾儿,那你说,爹该怎么办呢?”手执着狼毫,白萧年快意地在纸上直抒胸臆,笔如龙走,笔力坚厚,心情未被此事影响。
白暮翾不屑地轻哼了一下,“爹,此事明显是有人陷害咱们丞相府的,就宝嫣傻得被人利用。宝嫣一日在轩王府,言行举止都代表着丞相府。她如此愚蠢,几条命都不及丞相府的名誉重要,女儿认为早日解决为好。”
白萧年落下最后一笔,双手摊开白纸,看着上面的字,忽而皱着眉头,揉成一团扔弃到瓷瓶中。
白暮翾柳眉一顰,捡起瓶内的字帖,不明地问道,“爹的佳作,为何要作弃?”
白萧年撩袍落座,手端起茶盏,一手捏着茶盖轻拂过热气茶面上的一叶,“翾儿,还记得爹教过你不能一叶障目,更不能意气用事。你不日便要用宫,真情实意记得收敛,不显山露水。否则,爹也保不了你。”
白萧年知晓子自己唯一的女儿对厉夜轩的情意,他本愿意顺了女儿的心意,招了轩王这个乘龙快婿。只是奈何轩王想两全其美,坐拥美人与江山。哼,天下之事,哪有那般的好?
白暮翾心惊,顿时明白父亲是在警告她,不要再想着厉夜轩,到了皇宫要本分守纪,为丞相府尽责。只是,她不明白,自小父亲便疼爱她,万事都顺她,为何独独不能……
“爹,女儿不想进宫,我……”白暮翾泪眼婆娑,哽咽道。
“闭嘴!”白萧年手上茶盏猛然叩到金色楠木桌面,俊逸慈祥的双眸此刻凌厉深沉。
“翾儿,当初爹有给过厉夜轩机会的,是他拂了丞相府的脸面,选择太师府。这事,你怨不得爹。听爹的话,忘了他,皇上才是你该用心的人。”
白暮翾樱唇微抖,痛彻心扉,貌若天仙的小脸上泪水纵横,却道不出一个反驳的字。
见状,白萧年深叹一声,挥手道,“下去吧,回去好生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