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母子俩从头到尾都是神情惬意,仿佛刚才来的不是皇帝,而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人。
安平又饮了口茶,目光落在了封炎怀中的那只小白狐狸身上,脑海中浮现起那日端木绯笑得好似狐狸般的狡黠样,忍俊不禁地笑了。
“绯儿可真聪明!”安平赞道,那双漂亮的凤眼璀璨得如同暗夜星辰。
前日,封预之充满“威胁”意味地给安平送来那个明黄色的襁褓后,曾再次来畅月宫求见安平,安平不但没有见他,还故意让子月以言语刺激了封预之,却又同时给他留下一丝希望。
安平太了解封预之这个人,以他婆婆妈妈的性格,恐怕会先去找皇帝透一丝口风,向她示威,他决不会一次性把自己的底牌都出了。
接下来,对他们而言,要做的就是让皇帝对封预之彻底失望,这么一来,盖棺定论,以后封预之再说什么,皇帝也不会相信了,只会以为是封预之求而不得,已经魔障了。
而至于那个隐藏在封预之身后的人,安平和封炎也已经有了七八分的把握,只待回京后……
一切就如预想中的一样,只可惜,封预之得留着,而她暂时还需要这“封家妇”的身份。
应该不会再忍耐太久了。
母子俩用那相似的凤眼彼此对视着,皆是眸子晶亮。
封炎余有荣焉地点了点头:“蓁蓁当然是最聪明的!”
安平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嫌弃地看着儿子。儿子太傻,都养了好些天的狐狸了,怎么就一点机灵劲也没学到!
安平无奈地暗示道:“阿炎,你的‘狐狸’‘养’得怎么样了?”
封炎下意识地俯首看向了怀中的那只小白狐狸,还以为安平想要这只狐狸,一本正经地说道:“娘,明天我再给您抓一只。”这一只是要送给蓁蓁的!
“此狐狸非彼狐狸!”安平有些无语地磨着牙齿说,心里无力地叹息:她这个傻儿子怎么开窍就只开一半?
什么此狐狸、彼狐狸的……封炎被安平搞得一头雾水。
“……”安平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无力地长叹了口气,那悠长的叹息声眨眼就被外面的风声压了过去……
安平被禁足又被解禁,这一伏一起仅仅发生在一天内,除了当天随驾去猎场的几人外,也没有多少人知道,事情就这样无声无息地了结了,唯有封预之得了癔症的消息传了开来。
驸马封预之这些年来几乎是远离朝堂,旁人在茶余饭后地稍微议论几句,也就轻飘飘地带过了,在猎宫没引起什么太大的涟漪。
端木绯虽然连着两天足不出户,却知猎宫诸事,反正自有碧蝉兴致勃勃地去与人磕瓜子闲聊,再回来与她挑捡着随便说一些。
“姑娘,您说驸马爷是不是真的得了癔症?”
“听说这两天都没看到封二公子和封姑娘出门了。”
“奴婢看封姑娘这人挺爱面子的……”
“……”
碧蝉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一边帮着端木绯一起晒香料,翻一翻,晒一晒。
今天的阳光不错,晒得人暖烘烘的,端木绯就叫上两个丫鬟来给她晒晒香料。
“姑娘,您看看这个是不是晒得差不多了?”碧蝉捧着一个比面盆还大的扁箩来到了端木绯跟前,上面摆满了一种淡黄色的小花苞,已经被晒得十分干燥。
端木绯随意地捻起了一朵淡黄色的小花苞,饶有兴味地在手里转了转。
这是幻心花,也是她前天悄悄加在酒水里的一点小配料。
《御香谱》有云:幻心花本无毒无味,带有茉莉般的淡香,加入酒水能让酒香更加醇厚。但其花瓣若与祝余草、沙木根、佛心果相混合,就会使人邪气冲上,体内燥热亢奋,恍惚迷离,产生幻觉。
那一日在翠微园里,她只在酒水里加了这幻心花,所以包括她在内的其他人喝了酒水都安然无事,而封预之已经“提前”服下了祝余草、沙木根、佛心果混合而成的粉末,当他在凉亭里再饮用了浸泡过幻心花的酒水后,整个人就渐渐陷入了亢奋与幻觉中,被她稍微一诱导,他就把心里的“肺腑之言”统统说了出来……
端木绯从没问封炎是怎么给封预之下的药,她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安平怕是早就在封家那边留了眼线。毕竟,十五年前,封预之可以背叛安平一次,就可能有第二次……
端木绯漫不经心地把指间的那朵幻心花凑在鼻尖闻了闻,嘴角弯了弯,露出狐狸的一样的笑容。
这幻心花可是好东西,还可以磨成粉后做熏香,用来熏衣裳最好了,那香味淡雅清新,又久久不散,还可以避蚊虫……
想着,端木绯不禁俯首看向了挂在腰侧的绯色绣芙蓉花香囊,这个香囊是端木纭给她做的,用来驱除山间的蛇虫鼠蚁,别的没什么不好,唯一的一个缺点就像是端木纭说得那般“气味稍稍浓郁了点”,于是端木绯才灵机一动,想到了这幻心花。
她特意让丫鬟多采了些幻心花,就是打算留着来年夏天的时候给姐姐熏衣裳驱蚊子的!
姐姐一定会喜欢的。
端木绯得意洋洋地笑了,就见端木纭笑吟吟地朝她走来,道:“蓁蓁,你的东西收拾得怎么样,今晚早些歇下,明早我们就要启程了!”
明天就是十一月初二,是圣驾起驾回京的日子了。
这两天猎宫里皆是忙忙碌碌,上上下下都急着收拾东西,一个个忙得好似陀螺般停不下来,也大都没心思再去猎场了。
离京大半个月,大部分人都是归心似箭,恨不得立刻就启程,只除了一个人。
“三姑娘,该出发了。”
十一月初三的清晨,一个着青色褙子的圆脸丫鬟快步进了房间,看着站在窗边的楚青语提醒道。
楚青语听到打帘声,就急切地转过身来,问道:“可打听到了吗?”
圆脸丫鬟支支吾吾着抿了抿嘴,二夫人附吩过她,别去理会三姑娘的一些无理要求。
“你快说啊!”楚青语气势汹汹地朝那丫鬟逼近了两步,形容之间愈发着急。
为了掩人耳目,她来猎宫的时候并没有带上贴身丫鬟,要不然,何至于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
“你……”
就在这时,又是一阵打帘声响起,打断了她的声音。
楚二夫人成氏身姿优雅地走了进来,对着丫鬟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
圆脸丫鬟如蒙大赦地退了出去,楚青语也顾不上她了,一脸期翼地看着成氏,正要问,成氏身开口了,淡淡道:“安平长公主安然无恙。”她的眼神一片幽深复杂。
“……”楚青语难以置信地瞳孔猛缩,那震惊的表情在说,这这不可能!
她急忙再追问道:“母亲,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封驸马呢?”封驸马为什么没有出手杀了安平?
成氏看着楚青语的眼神愈发古怪了,道:“封驸马得了癔症。”
楚青语踉跄地退了两步,脸上血色全无,樱唇微颤,心道:不对,这不可能!
安平为什么没死,反而驸马封预之得了癔症?!
楚青语的眼眸明明暗暗地变化不已,浑身也如筛糠一般颤抖了起来。
自打被皇帝下旨赐婚后,楚青语就再也没想过去“救”安平,而是想用这件事来挽回自己的命运。她特意找到机会和母亲说,自己在预知梦里看到安平会死,就等着安平死了,母亲就会相信她,然后母亲就会帮她求得祖父的谅解与支持。
只要祖父肯出面,这旨赐婚肯定是能够解除的。
她心心念念地等待着,期盼着,这是改变她如今命运的唯一的机会……
但是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
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
楚青语的嘴里无声地呢喃着,再次看向了成氏,希望她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假的。
成氏看着几步外的女儿,肩膀似是微微垮了下来,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又道:“语姐儿,一刻钟后我们就出发,我还有事,你赶紧准备一下。”
说完,成氏也不等楚青语应声,就毫不留恋地转身又出去了。
楚青语只觉得脚下一软,瘫软地跌坐在后方的一把圈椅上,一脸难以置信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她不明白,为什么又改变了?
明明前世不是这样的,明明安平会死,明明封炎会……
楚青语突然想到了什么,瞳孔猛缩,右手更是下意识地抓住了扶手,手背上青筋凸起,甚是可怖。
是不是因为她之前曾经善意地提醒过封炎一次,所以,这一次她的一句话又改变了安平的命运?!
房间里,静悄悄的,一片死寂,除了楚青语外,没有其他人。
“簌簌簌……”
一阵狂风自窗口吹来,吹得楚青语颊畔的青丝疯狂地飞舞起来,窗外庭院里的树枝在风中张牙舞爪,那重重叠叠的树影仿佛群魔乱舞般。
楚青语直愣愣地看着窗外,似乎是痴傻了,又似乎是魔障了。
她不由想起了那宛若梦境的上一世,她与表哥成聿楠的举案齐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喃喃道:“为什么我会把日子成了这样?”
窗外璀璨的旭日初升,晨光和煦,可是,楚青语却觉得眼前一片黑暗,浑身冰冷刺骨。
她的人生,往后还会剩下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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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去拿动态心电图的检查报告,医生要求立刻住院,然后……我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