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洪武开国以来,清流言官们在朝堂上骂人就成了家常便饭。今日你骂我,明日我骂他。后日我和他搭伙一起骂你。从内阁首辅,到六部主事,谁要是没挨过几次骂,那倒成了新鲜事。
遇上海瑞那样不要命的直臣,连皇帝都一样骂。
然而,这一回,吴中行和赵用贤破了一个两百多年的骂人禁忌:骂自己的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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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门在官场之中等同于派系。学生想升官,就要走老师的门路。要是连自己的老师都骂,就等于是扔了自己的饭碗!没人会那么傻,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
另一方面,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只有老师做下了天大的错事,学生实在看不下去,才会向老师发炮。
天下人,人人都可以痛骂张居正贪恋权柄、忤逆不孝。唯独吴中行和赵用贤不能骂!那样会告诉世人:张居正坏的连自己的学生都看不下去了!
这两位仁兄,都是自诩清流,头脑简单的蠢直之人。张居正提拔了那么多人,却依旧只让他们做七品芝麻官儿,就是因为看出了他们头脑太简单,干不了什么大事。
本来吴、赵二人就因自己没得到老师的提拔心怀不满。一些背地里反对新政的官员们一挑唆这两位仁兄,两位仁兄竟然屁颠屁颠的上了骂老师的折子。
这两份折子,一份题为《劾内阁首辅贪恋权柄折》。一份题为《劾内阁首辅忤逆不孝折》。
永寿宫大殿。
李太后将这两份折子摔在地上。
张居正、冯保、贺六三人见太后动了真怒,连忙伏地叩首:“太后息怒。”
万历帝亦在一旁劝慰自己的母后:“母后,千万不要因为这两个蠢货气坏了身子!”
李太后道:“真是耸人听闻!两个学生,竟然上折子骂自己的老师!那些高拱余党,借着夺情之事为难张先生,反对新政。他们都该被千刀万剐!”
李太后对高拱的成见太深。在她眼里,朝臣只分两类人。一类是支持高拱的,一类是支持张居正的。
高拱已经失势五年了。李太后还是动不动就把事情往高拱身上扯。
在李太后看来,谁跳出来反对张居正,谁就是高拱的余党!
张居正言道:“太后,其实,那些上折子的人,大部分都跟高拱没甚关系。”
冯保亦道:“禀太后,张先生所言极是。东厂已经查过了。大部分上折子的人,都跟高拱没有瓜葛。”
李太后转头问贺六:“贺六,你在锦衣卫当了三十七年的差,经历过朝廷中无数的大风大浪。你说,这些人上这样的折子,是何居心?”
贺六答道:“他们反对张先生夺情是假,反对新政才是真!因为新政有利于朝廷,有利于百姓,唯独损害了官员们的利益。他们早就对新政心怀不满。这一回,只是借题发挥罢了!”
李太后点点头:“此言有理!你们三个,觉得此事该如何收场?”
冯保恶狠狠的说道:“太后,奴婢以为,对反对张先生夺情的人,该杀一儆百!可以拿赵用贤和吴中行开刀!对他们施以庭杖,让百官旁观!”
贺六心中暗道:我这个义弟还真是凶狠毒辣!要是庭杖赵用贤和吴中行,就等于告诉世人,反对张居正,就算是他的学生也照打不误!
李太后道:“此法甚好。张先生,你觉得呢?”
张居正是当事者,他自然不能说:这法子好得很,赶紧把我那俩脑子缺根筋的傻学生打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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