乃圣君!”
万历帝眉开眼笑:“朕算什么圣君?还不都是新政的功劳、张先生的功劳?如果国库像几十年前一样空空如也,朕也不敢一次就普免天下三成钱粮!”
户部尚书王国光笑盈盈的拱手禀奏:“皇上,户部除了重铸银锭,还要扩建京城、通州的两处粮仓。银子发霉可以重铸,粮食发霉,却都要浪费掉。”
万历帝道:“绝不能让京仓、通州仓的粮食发霉浪费!张先生常常告诫朕,节俭为治国之本。需知,每一粒米,每一颗粮,都是百姓一颗汗珠子掉在地里,跌成八瓣儿换来的!王国光,你兼任着仓场总督。要严令仓场官员,做好晾晒、防霉、防虫、防鼠等事。至于扩建之事嘛,你跟张先生商量着办。”
张居正用欣慰的目光,看着龙椅上坐着的那个学生。他这一生,只有两个愿望。一是推行新政,二是教出一个贤君。现在看,万历帝完全有成为贤君的潜质。
张居正哪里想到,龙椅上的学生,天天乌眼鸡一样盼着老师早点死。
贺六忽然出班,跪倒叩首道:“启禀皇上,臣有事禀奏。”
万历帝一头雾水。贺六这两年早朝时,从未主动出班奏事。今天这是怎么了?
万历帝道:“贺爱卿有事奏来。”
贺六拱手道:“启禀皇上。漕帮帮主丁三脚上月病死。丁三脚虽出身草莽。然,此人一生心系江山社稷、黎民生计。嘉靖年间,他曾协助襄懋公胡宗宪在东南抗倭。当时戚家军、俞家军的粮草,全都是漕帮运送的;这三十年来,江南皇粮押解进京,亦全靠漕帮解送。臣特请皇上,追封丁三脚一官半职,以彰其功。”
丁三脚是贺六的老朋友。贺六二十多年前南下江南,调查通倭案时,与其结识。贺六心中敬佩丁三脚的无双忠义。替他在皇上面前,求个追封,也算是贺六对老朋友的悼念。
万历帝想了想,道:“嗯。朕听说过丁三脚这个人。他的确有功于朝廷。这样吧,朕追封他为河道巡防营指挥佥事。另命浙江布政使,亲自主持他的葬礼。”
贺六叩首道:“皇上圣明!臣代丁三脚全家,叩谢皇上恩典!”
万历帝朝着冯保使了个眼色。冯保道:“无事散朝。”
早朝散去,众臣出得承天殿,走向东华门。
张居正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幸好贺六眼疾手快,一把搀住了他。
贺六问:“张先生,你怎么了?”
张居正叹了口气:“刚才早朝站的时间久了,头有些发晕。老毛病了,不碍事的。”
贺六道:“要不,我派人去岭南找找李时珍先生,让他上京给您瞧瞧病?”
张居正苦笑一声:“风烛残年的人,即便吃再多灵丹妙药,也不能延寿。人的寿数,从生下来就定死了。唉,我也只能活一天,办好一天的差。”
贺六搀着张居正走向东华门,两个白发老臣,消失在了暮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