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要和殷明翼解除婚约?”
徐芊心里一个咯噔,小心翼翼的点头:“是。”
“为何不告知祖母?”
徐芊眼神一黯,祖母极疼她,因她父母早逝,是祖母亲自养大,所以她才事事都会和祖母诉说,而也正是因为祖母对她格外娇宠,才会养成个骄纵的性子,最后生生的被殷明翼磨平。
可她却并不认为往日里对她十分娇宠的祖母会放任她解除婚姻,徐氏自祖父离世之后,便日薄西山,家族势力一日不如一日,族中儿郎在朝中也备受挤兑,而殷氏却正好相反。
殷氏在立朝初年受封宣平侯,世袭罔替,而如今距离立朝已过百年,爵位传承早过了几代,按理说,世袭降爵,殷氏的爵位早已低了几等。
可殷氏上上代宣平侯于朝有功,皇帝便下旨恢复了殷氏立朝处年的爵位,并增加了封邑,之后上代宣平侯为平定边疆,战死沙场,皇帝感念殷氏一门忠心,又下旨破格允许殷氏爵位不降爵,那时殷氏便是风头无俩。
虽两代宣平侯相继离世,殷氏族中内乱,生生的分裂了几支出去,可殷氏主支还是挺过了这一次内乱之危,重新屹立于皇朝之中。
更何况,殷氏出了个殷长离!入官场二十年,便为相!
一对比两家情境,徐芊又如何敢说,殷氏极盛,殷明翼甚为殷氏下任家主,徐氏正是需要这一门亲事的时候,祖母又怎么会允许她退婚?
更何况殷明翼为殷氏下任继承人,自小受族中长辈看着,及冠时为相的叔祖更是为他亲自题字‘明翼’,可见其地位之显赫,而他本人更是仪表堂堂,风度翩翩,许多名门闺秀心甚慕之,甚至暗暗嫉妒于她,这等未婚夫,她说要退婚,又要找出什么理由来?
她张了张口,不知道说什么好,一直注视着她的徐家其他长辈见她情状眼中审慎更深。
哗啦啦的细微声响响起,纸张翻动的声音细细的传来,徐芊去看,就看到被自家叔伯传阅了个便的书信又回到了祖母的手中。
徐老夫人闭了闭眼,然后让人将书信呈给徐芊:“你自己看!”
徐芊接过书信,视线落下,她的第一感觉就是,好俊的字,秀逸清隽,雅致天成,还添一份清淡渺远。
随即,在看到信上写了些什么时候,她的一张脸便刷的雪白,血色尽去。
她双手哆嗦着,颤抖的哽咽被堵在喉咙口,怎么也吐不出来,怀德……
书信上写着,宣平侯重病缠身,不日将去,世子悲痛难抑,元气折损,若宣平侯不好,世子便要扶棺回乡,守孝三年,为世子寿数考量,守孝之后他也会留在祖地,不再回京,殷氏爵位也会由殷氏上书,另选旁人。而为了不耽误徐家女,便特书信一封与徐氏商量云云。
这封书信除了告知徐氏这些石破天惊的消息以外,完全没半点商量的意思,连一句轻飘飘的致歉都没有,有的只是‘若徐氏不决,不若询问贵家女君,婚姻之事,系归他二人,女君之意,亦是极重。’
为什么好端端的宣平侯以及侯世子会突然不好,而且殷氏还这么干脆利落的决定另选他人继承爵位,不惜冒着冒犯皇帝的危险!
徐芊身体抖动的厉害,她的脸色苍白的如同破裂的瓷器内胎,她看到了这封书信的落款:殷长离!
皇朝之相!
帘外人影转动,又有仆妇出现,她将一份供词呈给了徐老夫人,徐老夫人扫视着这份供词,眼睛越瞪越大,握着拐杖的手也越握越紧,脸上的皱纹不时的抖动,她握着的拐杖也直接扔了出去:“你做的好事!”
她推开仆人的手,颤颤巍巍的走到了徐芊的面前,将供词给她看:“我问你,她们说的可是真的?”
徐芊在徐老夫人将拐杖扔过来就吓了一跳,幸好拐杖沉重,徐老夫人年迈扔不动,不然还真要砸到她,她还没来得及抱怨出声,就看到了祖母递过来的供词,那上面分明记录着,徐芊与殷两父子所有的相交经过。
原来,早在请徐芊过来的时候,平常伺候她的那些人就已经被拿下。
而在这时,又有人过来,将从徐芊房中搜出来的东西扔了过来,徐芊与殷怀德的书信,殷怀德所赠的玉簪,刻有二人小字的玉佩,装着两缕青丝的香囊……
直到这时,徐芊才身体一软,直直的倒在地上。
第二天,徐氏的人便前往殷氏,解除了婚约,赔了一大笔礼之后离去。
而在这时,徐芊已经被打发到了家庙中,一头青丝皆落地,从此油灯伴余生。
徐老夫人到底宠爱她,没舍得让她就那么死了,只打发她到庙中,此生不得出。
面对着面前那森严的佛像,徐芊懵懵懂懂,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重活一世,会落到比前世更为悲惨的结局,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不懂,为什么两世自己都每个好下场,她也不懂,自己从一开始就选错了人。
她可以和殷明翼退婚,可以骄傲从容的活着,可以和一个情投意合的夫君白首不离,可这个人,却偏偏不能是殷怀德。
而在这个时候,已经将事情的手尾全部处理好的长离神情冷漠的放下纸镇,他要上表,请皇帝同意更改宣平侯爵位继承人。
他相信看到那封信的徐氏族人会自动的去探究其内的深意,也相信徐氏会将剩下的痕迹全都清除。至于徐芊——他是不会对徐芊动手,可徐芊却决不能成为殷氏的破绽。
一切证据都要被消除,知情人都要闭嘴,徐氏要如何对徐芊他不管,但徐芊必须与殷氏父子之事无关。
等一切都平息之后,这件事也就彻底了断了。
不过,经此一事,徐氏与殷氏的关系也淡了下来,多少代人的交情就这样挥霍干净。
而一直关心着事态发展的殷氏族人在得到消息之后才真正的松了口气,悬在头顶的利剑终于挪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