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写着一首诗,下笔如行走龙蛇,尽显戚继光的不凡气度,他边看边念道:“万众一心兮,群山可撼。惟忠与义兮,气冲斗牛。主将亲我兮,胜如父母。干犯军法兮,身不自由。号令明兮,赏罚信。赴水火兮,敢迟留!上报天子兮,下救黔首。杀尽倭奴兮,觅个封侯。”
李沧行笑了起来:“依在下看来,这首倒不象是诗,而是一首可以用来歌唱的军歌啊。”
戚继光哈哈一笑:“不错不错,我的军士们不懂太多的文化,甚至连字也不识,这首凯歌就是为他们写的,今天大家太累了,连安营扎寨这种事也无力进行,只能靠着倭寇俘虏们做,明天安顿好兴化府的百姓之后,我就要把这首诗教给全军传唱,以纪念今天我们的大捷。”
李沧行是从密林那里直接过来的,都没有来得及回自己的营地,他点了点头:“今天战况如何?”
戚继光收起了笑容,正色道:“兴化府内的千余倭寇,全部被我们早早安排的,以凤舞为首锦衣卫杀手和两百名军士所消灭,非死即俘,城中倭首自林源四郎以下尽数伏诛,全城的百姓除了几十人在混战中身亡外,全部被解救了出来,知府刘德也安然无恙,虽然挨了顿打,受了些惊吓,但人没什么事。”
李沧行点了点头:“看来凤舞没有让我们失望,我原本最担心的就是兴化府的百姓损失太惨重,谢天谢地。”
戚继光继续说道:“至于我们一线谷那里,依你的计划,我军在谷顶设伏,倭寇大队人马进入谷中之后我们推下巨石,堵住山谷两侧,然后以乱石滚木击杀谷中的敌军,战果没有完全统计出来,但估计毙敌在一万五到两万之间,倭首林源三郎被你派来的洞庭帮主楚先生击杀,还有五千多人投降,其他逃散的有几千人,我已经派陈大成和吴惟忠率兵去追击了。”
李沧行笑道:“林源三郎四郎这对倭人兄弟,也是汪直徐海时代的老贼了,我见过,确实凶悍,也是那毛海峰的左右手,这二人一死,那倭寇就不足为患了。”
戚继光的眼中神光闪闪:“那你那里怎么样?毛海峰的人虽然只有五六千,但都是他手下最凶悍善战的亲兵老贼,还有魔教高手助阵,其实我一直很担心你那里的情况。就等着你的消息呢,想不到你亲自来了。”
李沧行微微一笑。从脚边拿起一个人头,向着戚继光的面前晃了晃:“毛海峰首级在此。将军可以放心了。”
戚继光哈哈一笑:“天狼果然不负重望,亲手斩得敌首,此战你当记头功,我一定会把这个功劳上报给朝廷,为你请功的。”
李沧行摇了摇头:“毛海峰被我亲手斩杀,他的部下也基本上被全歼,具体的战果现在还在统计,不过基本上差不太多,他的手下没什么投降的。也没多少逃掉的,基本上是顽抗至死。不过我现在关心的不是这件事,平倭之事大局已定,我深夜来此,还要将军摒退左右,乃是有要事相商。”
戚继光的脸色微微一变:“何事?”
李沧行眉头一皱,从帅案上拿起一张纸,手书起来:“事关机密,你我还是手书的好。”
戚继光也提起一只笔写道:“有必要如此行事吗?我这里应该很安全。”
李沧行摇了摇头:“也许会碰到极擅侦听之术的家伙。比如陆炳就能听到一里之外地下密室的交谈,还是小心的好。”
戚继光点了点头:“好吧,可是有关战后倭寇藏宝的事情?”
李沧行把已经写满了字的纸放在火盆里烧掉,换了一张纸。继续写道:“不是,卢鏜已经率大军来到附近了,戚将军可有所闻?”
戚继光脸色一变:“怎么可能!难道他也是收到消息要来平倭的?胡总督为何不跟我们说一声?”
李沧行叹了口气:“我来之前已经打探过了。消息无误,他带了两万多南直隶的部队。不是胡总督下的令,而是严世藩秘令南直隶的卫所兵由卢鏜所率。取道江西鹰潭进入的福建,不是为了抗倭,而是要来捉拿伏魔盟的人,还有我。”
戚继光的两道眉毛紧紧地锁到了一起:“我明白了,这是严世藩的毒计,一定是说你们未经皇上所允许,就聚集了这么多武林人士,图谋不轨,对不对?”
李沧行点了点头,写道:“戚将军所言一点不错,严贼处心积虑,对我们这回的行动一直没有任何动作,这本身就不正常,幸亏今天有人给我报信,我才知道此贼竟然有如此毒计,我想要给伏魔盟四派的那五百万两银子见面礼,也会给他作为我勾结江湖人士意图作乱的证物。”
戚继光点了点头:“还好现在发现得早,天狼,你现在要做的不是来我这里,而是要赶快去找伏魔盟的四派掌门,让他们连夜离开,严贼没有证据,也不好诬陷你们了。”
李沧行微微一笑:“不,这样虽然能逃得了一时,但南少林是跑不了的,不管怎么说,这回伏魔盟四派出动了数千弟子来此地集会,总要有一个说法才是,徐阁老的信上并没有让他们出动这么多人,他肯定是不会担起这个责任的,所以我必须要考虑一个万全之策才行。”
戚继光笑道:“看你这样子,应该已经想出对策了,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
李沧行微微一笑:“我希望将军能明天和卢鏜将军一起带人上南少林,你们二位来见证一出武林的盛会。”
第二天的一清早,南少林西北边三十里处的一大片明军营寨,士兵们正懒洋洋地拆除着帐蓬与营栅,人叫马嘶,乱哄哄的一团糟糕,不少军官正拿着鞭子狠狠地抽着那些睡眼惺忪,不肯起床的懒鬼,叫骂声,口号声响成一片。
卢鏜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眉头紧锁,身边的一个副将叹道:“将军,靠着这样的部队去打南少林,能打得下来吗?”
卢鏜的脸色一沉,猛地一回头,吓得那副将赶紧闭起了嘴,不敢再多说话:“休得胡言,我们为什么要打南少林?他们又不是山贼土匪。”
那副将是严世藩派过来的一个家将,一听卢鏜的话,冷笑一声:“卢将军,小阁老的意思您应该很清楚,您不会就这么变卦了吧。”
卢鏜摇了摇头:“卢某是朝廷的武将,要遵守的也是朝廷的军令,如果那些武林人士据南少林企图作乱,那自然是要攻击的,但如果他们没有作乱之心,那我们也不能草芥人命,说杀就杀。苏将军,你说呢?”
苏副将咬了咬牙,正待开口,却突然听到前方一阵马蹄响动,两个斥候飞马而至,跑到卢鏜面前,滚鞍下马:“报告将军,前方有一彪人马,看起来足有六七千人,正挡在我军的前面。大军之中,正竖着一面戚字大旗!”
卢鏜喃喃地说道:“戚继光?他这会儿不应该在浙江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苏副将欣喜若狂:“好啊,这东南的水果然很深啊,官匪一家,相互勾结,怪不得这些反贼这样有恃无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