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听的心惊肉跳,嘴里不由唤道:“大哥……”
她先前也听胡婆子提起过,大哥小时候不知怎么弄的,三天两头就是伤,以为是他贪玩所致,可那伤千奇百怪,不是磕到就是烫到。
这一切,原来都是霍氏所为。
鼻尖就有酸酸的肿胀。
“柳姨娘是怀着身孕,才进的府,母亲眼里断断容不下她,可又顾及父亲的颜面,还算对她手下留情,不过是在请安时刁钻点。但是府里还有一个人也容不下她,那就是祖母。只是祖母时而精神失常,对柳姨娘没有半分顾虑,请安时的规矩,要她每天照常做,也不管她是双生子的人,再苦再累也得让她照规矩做。后来我才知,原来祖母是受母亲挑唆,以为只要柳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没了,四叔就能平安无事。这等荒谬的话,全是母亲指派人告诉的祖母,为的大概是借祖母的手铲除柳姨娘吧!”
傅景荣的笑意冷凝在嘴角,继续道:“我明明清楚的知道一切,却不敢道出,时而看到柳姨娘的目光停留在我身上,可是母亲在身边,我还得装作没看到。这种痛苦,六妹是不是深有体会?”
景秀重重点头,就像是她回府看到大哥,想和他相认,和他多说几句话,可又不敢轻举妄动。
“外祖母也全听信了母亲,为想要柳姨娘的孩子救她的儿子,才会容忍柳姨娘继续留在府里,慢慢等着柳姨娘的肚子显现。可母亲却没有耐性等那么久,尤其是她知道我已明白柳姨娘才是我生母,她绝不会允许我们相认,就连让我们见面的机会都少的很。那几个月里,我每天看到母亲那变化莫测的脸色,害怕的不敢去远香堂,情愿拿着《三字经》背诵,也不敢在母亲跟前。我年幼无知,却会害怕这个把我养大的母亲到此番田地,害怕她看我的眼神,害怕她时不时的怒火波及在我身上。那几个月的恐惧,恐怕我这一生都不可能忘记。”
景秀听完这些,脸上的悲伤之色愈浓,忍住眼底欲要汹涌落下的泪水,睁大眼眸看着大哥,抬手轻轻覆盖在大哥的手背上,发现是冰冷的一片,她又牢牢握紧了他的手背,以自己的温热去感染他。
傅景荣眼睛只盯着烛盏上淌下的残烛,他的声音清冷如寒冰:“就在柳姨娘临盆之际,母亲终究还是按耐不住,又为了掌控我,不让我和柳姨娘相认,她跟我说了一些惨绝人寰的话……要我去掐死康哥儿,嫁祸到柳姨娘头上!”
景秀眼皮重重一跳,看着大哥脸上有深翳的惨痛与悲伤,她的喉头一阵阵痛得发紧,几乎喘不过气来了。
“母亲大概是知晓安姨娘知道柳姨娘的秘密,才使了这个伎俩,要让她们两个两败俱伤,她坐收渔翁之利。康哥儿是安姨娘的命根子,只要让柳姨娘害死康哥儿,安姨娘必定会道出柳姨娘的辛秘,到时候一切都顺着母亲想要的结果来。可是,母亲的手段实在太高,她甚至不用自己出手,而是借我的手去害自己的亲娘,去害死自己的弟弟,她是要让我一辈子良心不安,一辈子都逃脱不了她的掌心,一辈子只喊着她为母亲,她要报复我和柳姨娘!”
傅景荣越说越激动,那双紧握成拳的手,又紧了紧,甚至还抓痛了景秀的手心,也毫不知觉,整个人沉浸在过去的记忆里不可自拔,眼里的戾气益发浓烈。
景秀看着他惨绝的面色,泪一滴滴落下,滴在两人交缠的手上。
傅景荣感受到手心的湿热,抬眼看着景秀,眼睛里覆盖了一层浓郁不散的悲绝:“她的逼迫,我全都照做了……”
景秀惊闻,喉咙里仿佛又尝到了一抹腥味。
“我看到康哥儿小小的身子躺在摇篮里,他看着我,还会对着我笑,而我却把手伸了进去……”话到这里,一滴泪,缓缓从他眼底落下,落在景秀手背上,灼痛了她,也惊吓了她!
“我一辈子都无法忘记当时的场景,康哥儿被我掐住脖子,大哭起来,哭声惊吓到了我,我也不知从哪里来的那么大力气,就把他掐断了气……”
“别再说了!求你别再说了!”景秀惊乱的抽回了自己的手,捂住耳朵吼道,她不想再听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