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布往两人手中一塞,“楼上会场的窗棂,你俩去擦干净。算了,醉仙楼的饭菜,还是我亲自去盯一下,免得他们偷工减料。”
萧金衍、李倾城互视一眼,无语。
两年多了,这位范老板的脾气可是一点也没变,别说,还真没拿他们当外人。
两人弄来水桶,一边擦拭,一边闲聊。
“你说左斯坦怎得忽然在这里召开武林大会了?”
李倾城道,“我怎么知道?你若想问,自己去问他去,请帖我送到了,明日一早,就回金陵。”
“我跟那家伙不合,你也不是不知。最近江湖上除了你家的事,也没什么大事,他却匆忙在这里开会,事情有些蹊跷。”
“很简单,你多呆两日,到时候开会,你不就知道了?”
这时,门口传来一个女子声音,“还是我来告诉你吧。”
萧金衍望着来人,苦笑道,“东方姑娘,真是无处不在啊?”
李倾城道,“我去外面打桶水,估计会用很久,你们先聊。”说罢,很是知趣的离开了。
萧金衍有些害怕独自面对东方暖暖,尤其同闯水月洞天之后,他觉得东方暖暖似乎变了许多,他说不出来究竟有什么变化,但却能感觉到,无论说话、行事,都仿佛判若两人。
东方暖暖来到他身旁,笑道,“没想到,堂堂大侠萧金衍,半年不见从知玄到通象,却肯委身做这些贱事。”
“话不能这么说,众生平等,只有分工不同,没有贵贱之分,而且我在做这些事时,可以专心去想一些事情。”
“众生平等?”东方暖暖重复这句话,以她的价值观,自然不会认为众生平等,所以萧金衍抛出这个话题时,对她触动很大。
“苍鹰能与蝼蚁平等嘛?”
萧金衍正色道,“万物皆有灵,苍鹰与蝼蚁境界不同,能看到的世界也不同,但却都是鲜活的生命。我从来不认为,皇帝天生就是出身尊贵,更不觉得皇权神授,他们寻常百姓都有生的权力,也终究会面对死亡的困扰,并不因为身份、地位的改变而改变。”
“就算如此,但这个世道终究逃脱不了弱肉强食的规则。”东方暖暖如此道,而她从小被灌输的理念,便是如此,“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萧金衍显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跟她争论,每个人的想法不同,而世间最难的事,便是将自己的想法装进别人脑袋。他岔开话题,“还是说说左斯坦为何要召开武林大会吧。”
东方暖暖笑着道,“很简单,因为我让他这样做的。”
萧金衍暗想,光明神教什么时候与武林联盟搞在一起了?一笑堂覆亡之后,除了八大门派这种松散联盟外,也只有光明神
教能有一统江湖的能力。
望着他不解的眼神,东方暖暖解释道,“左斯坦这次召武林大会,为得是登闻院。”
“登闻院?”萧金衍更加迷惑。
“你难道不知道,李院长如今已被软禁京城,如今的登闻院已是群龙无首了?”
“什么?”
萧金衍终于色变。登闻院失势是一回事,但若李纯铁被软禁,那将是宇文天禄之后朝中又一个势力的倒下。可是,以李纯铁如今的境界,天下能困得住他的人,怕是屈指可数。
“李院长是自愿在京接受调查的。”
萧金衍问,“他犯了什么事?”
东方暖暖淡淡说道:“陛下想要赏他,可以找一百个理由,而陛下想要杀他,能找到一千个理由,但归根结底只有一个理由,那边是陛下认为,李院长跟他并不是一条心了。”
萧金衍明白了。
李纯铁本来就是皇帝用来牵制宇文天禄的手段,如今宇文天禄“已死”,他自然对陛下也没有用途了。
东方暖暖又道,“陛下知道了宇文天禄的事。”
宇文天禄在隐阳城枪挑万重山之事,虽然做得极为隐秘,但终究是纸包不住火。万重山本来就是清缴宇文天禄余党的赤骑军统领,他无缘无故死在了横断山中,朝廷自然会派人去查,查来查去,终究会得出宇文天禄还活着的结论。
若真如此,李纯铁犯得可是欺君之罪!
如今师兄身陷囹圄,身为师弟,萧金衍不能坐视不理。
东方暖暖道,“你与宇文霜之事,朝野尽知,你身份不便,所以解救李院长之事,终究还是需要我来做。”
“这件事与武林联盟又有什么关系?”
“他们只是一个掩人耳目的手段,毕竟当年李院长有恩于武林联盟,如今他落难,武林联盟又如何坐视不理?当然,通俗一点讲,他们也不过是炮灰而已。”
萧金衍问,“可他们这样做,无异于跟朝廷对着干,有什么好处?”
东方暖暖道,“江湖的事,与朝廷的事,终究还是有些不同,陛下不怕江湖乱了起来,因为他有足够的信心,若是朝廷中有官员为李院长求情,那性质就不一样了。”她又补充道,“况且,左斯坦中了我的毒,也不得不听我的话。”
萧金衍大体了解了事情的始末,他本想回定州与宇文天禄汇合,如今李纯铁出事,他只能先去一趟京城,想办法救师兄。只是,东方暖暖的动机,他却搞不明白。
“为何要帮我?”
东方暖暖深情的望了他一眼,“因为我喜欢你啊。”
萧金衍哑口无言。
东方暖暖看他窘迫的样子,噗嗤一笑,“你也莫要自作多情,我去救他,是因为他欠了我父亲一样东西,我要找他讨回来。”
“什么东西?”
“一坛老酒。”
萧金衍知道,登闻院的大槐树下埋了一坛酒,似乎从他记事起,这坛酒就埋在那里,萧金衍曾经嘴馋,想要偷酒,被李纯铁抓了个现行,往死里揍了一顿,打得他三个月下不了床,至今萧金衍想起此事,仍然心有余悸。
李纯铁的原话是,“你若不想七窍流血而死,尽管去偷酒,但前提是你能靠近它。”
萧金衍那时年轻,不懂也不敢问,久而久之也就忘了此事,今日东方暖暖提及,他问,“这坛酒有什么来历?”
东方暖暖笑道,“我若说这是一坛壮阳的药酒,你信或不信?”
萧金衍摇摇头,“不信。”
“既然不信,那我告诉你与不告诉你,又有什么分别?”
萧金衍哑口无言。
看到萧金衍吃瘪的样子,东方暖暖心中竟有莫名的快感。她知道,萧金衍与宇文霜的感情深厚,而自己与他终究不会有什么结果,但每次面对他,却都忍不住开他的玩笑。
“可是这种武林大会,四大世家、八大门派自然不会掺进去搅和此事,只有些二三流的帮派,能做成什么事?”
东方暖暖道,“若少林、武当这些门派真派了人去,那李院长必死无疑,就是这些二三流门派,反而更能让朝廷放心。”
“若论算计与揣摩人心,东方姑娘可谓炉火纯青,在下就是拍马也未必看得到你屁股。”
东方暖暖格格笑道,“你想看,随时可以看啊。”
萧金衍连举手投降。
“需要我做什么?”
东方暖暖打趣道:“跟在我屁股后面,随时看着就行。”
这时,李倾城正拎着一桶水,来到门口,听到这句话,连道,“啊呀,不巧,水都漏光了,我再去打一桶,我会去很久。”
正下楼梯,与迎面而来的宝路撞了个正着,“萧金衍……”
李倾城道,“他忙着呢,你找他做甚?”
“我忙完了,想跟他聊会儿天。”
“他正在跟一个姑娘商讨屁股的事,我建议你还是跟我去打水吧。”
宝路挠挠头,瓮声道,“女人的屁股,有什么好聊的?我找他打架!”
宝路不顾阻拦,径直推开门,就被一道巨大的力量推下了楼,撞坏了无数根楼梯,被正从外面返回的范无常撞了个正着,一时间,逍遥客栈内鸡飞狗跳,鸡飞蛋打,鸡犬不宁。
叫骂声,求饶声,混在一起,好不热闹。
店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