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雪篱!这么久了,为什么不来找我?”
夏雪篱端起桌上的茶水悠然喝了一口,瞟了眼一旁的阿九。
“你先出去。”
阿九握紧双拳,想起方才答应过他的话,张了张嘴,只吐出一个字。
“是。”
屋内只剩下两人,夏雪篱并不抬头,拨弄着茶盖漫不经心道。
“听闻你的酒楼出了事,可摆平了没有?”
冷淡敷衍的语气,却骗不过梅馥。
“摆平了没有,你难道不知道?别装了,顾少元可都告诉我了呢!”
夏雪篱蹙眉,这一次竟难得地觉得顾少元如此多事。
“顾少元?他何时这么有心了……”
梅馥笑笑,几步上前,猝不及防地握住夏雪篱的双手,他温热的体温让她松了口气。
夏雪篱怔了怔。
“你这是做什么?”
“我还以为你病又重了,所以躲着不愿见我,话说你和段莹然出城去做什么?是找到能治愈痼疾的药了吗?”
夏雪篱身子一僵,他没想到她竟能猜到自己的意图,心中大动,却不动声色地挪开手,起身离开她身边。
“我的病早已好了,和段莹然出城,只是答应了她,要陪她去南山赏银杏。”
梅馥追了上去。
“我不信,你怎么搞的?阴阳怪气的,难道我这一个月没来找你,你闹别扭啊?可你不也没来找我吗?”
夏雪篱站住脚,叹了口气。
“你还不明白?”
“明白什么?”
夏雪篱回首,声音却冷得足以冻结梅馥。
“之前对你好,我确实是出自真心,这点无需否认。”
他右手托起她的面庞,俯首笑靥如花。
“论才华,你远不及段莹然,论性情,你不识大体任性妄为,也不似段莹然那般善解人意,我会对你有兴趣,不过是因为你性子很像当年的戚烟罢了。你不知道吧?我们两人从前是有过婚约的,她未进宫前,我们一直很好,就好像你和顾少元那般,塞外观花,冰上钓雪……”
夏雪篱的思绪飘得很远,那年在别人家后院见到梅馥,那娇蛮身形便在他心中留下一抹色彩,他虽把持朝纲,本质却是个懒散闲人,每每游湖垂钓,不经意间都能瞥见梅馥拉着顾少元同来,才知原来彼此如此志同道合,也曾暗暗想过,如果先于顾少元遇见她,而他也不必身负家族重任,天高海阔,游历山水,会不会又是另一番景象?
然而这些美好的想法,遇上朝堂政变,宫廷争斗,便都如剪影被压入箱底。而随着身体染毒,他也不再流连于风花雪月,直至那一年,在顾府,她泼了他一身的墨,扬着明媚无赖的笑脸对他道。
“不好意思啊!刚才花粉钻进鼻子,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那娇蛮模样与记忆中隐隐重叠起来,陈旧的画面迅速染上色彩,他静静看着她,眼前的少女已出落得如花似玉,凹凸有致,于是他勾起一丝笑。
“原来是少元的未婚妻子,天真烂漫,少元好福气……”
夏雪篱拉回思绪,看着眼前那张娇艳的脸慢慢苍白,面无表情继续道。
“我对戚烟,除了少年时的萌动,还有愧疚,她曾为了救我落入冰水落下风湿,我一直愧对她。”
他温柔地摩挲着梅馥的面颊。
“梅馥,你真的很像她,像得足以弥补这份遗憾,可是等真的得到了你,我却发现你始终不是她,错过便是错过,我想清楚了,我不需要一个戚烟的替代品……”
梅馥脚下一个踉跄,这些诛心之言似钢针字字钉入她的心脏,她完全没发现自己竟已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可是、可是,你这次不也出手帮我了吗?你要是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帮我?”
一向坚强的她,竟在此刻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那些泪浸入他指缝,让夏雪篱心如刀绞。
他狠心松开手后退一步,自袖中抽出一方丝帕递给她。
“这次帮你,确实是我的意思,不告诉你,只是不希望你想太多,可外人都知道你我的关系,你若死在淮王手上,便是我夏氏的威严受到了挑战……”
啪地一声,夏雪篱偏过脸颊,完美无瑕的脸上慢慢浮现五个指印,梅馥停在半空的手带着几分颤抖,慢慢收了回来,她闭了闭眼,重新睁开。
“我再问你一遍,你说的话,是发自内心吗?”
“句句肺腑,字字衷肠。”
一口腥甜涌上喉间,梅馥咬牙咽了下去,强笑道。
“好!好!夏雪篱,君若无心我便休!从此以后,你我一刀两断!”
说毕,她撞开门,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