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太多事,我怕你我长久对立,终有一日不得不与你兵刃相见。
我怕你夺去苏稚的地位,逼着我去分辨心里爱的是谁,而必须再做一次取舍,可我不能抛下他。
我怕我不久之后嫁给驸马,我若不能与你斩断关系,终将使我陷入混乱的漩涡里。
我怕……我怕我们只能相爱,却没有将来……
我好怕,怕到不敢去想,更不敢承认。
苏稚看懂了她心中所想,微凉地叹息:“你说一句爱我的话,这比什么药都管用,你知不知道?”
幽梦抬起泪水汹涌的眸子,往事一幕幕跃现——
空灵乐坊,他趁着漆黑给她治脚,强吻了她。
深夜将她逼在巷子里一阵亲热。
极乐天,他护她躲避漫天箭雨。
风华楼,他们赤身同床共枕,他送她一只黑猫。
枕星洲,他们隔着纱幔相望,她第一次甩了他。
霁月庄,月色蔷薇下,他给她披上外衣。
老君山,碧湖平桥上,他们在暴雨里忘情拥吻。
后来,他们在红莲水榭缠绵一夜。
和他交集虽不多,但每一次相见都极尽深刻,仿佛他的出现,就注定要融入命里。
他们是彼此的飞蛾,又是彼此的火,一旦遇上,就要燃尽毕生全部的热情。
一时情难自禁,她扑上去拥紧了他。
“拜托你……好起来……”伏在他的肩头,她断断续续地抽泣,那样依恋地抱住他,俨然忘了他是一个魔鬼,“一定要好起来……就算以后还要对我纠缠不休,还要对我做各种坏事……对我霸道也好,对我冷漠也好,我只希望你好起来……”
苏稚恍若失神,手掌轻柔覆住她的腰背,眼神愈发地柔软,情深似海。
回想自己腥风血雨这些年,化身吃人不吐骨头的厉鬼,走过无数修罗场。在他身上,沾满了死亡的气息,一个如此亲近死亡和地狱的男人,却遇到她这样明媚鲜活的女人,世间数不尽的人要他死,而她却不顾一切,求他活下去。
这女人甘愿走入黑暗,给他生的希望,让他迷恋得难以自拔。
阴冷的面具下,唇边难得浮现一抹真切的笑,那样欣慰动容。
在她说了这些话,他方才觉得,原来活着,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
◇◆◇◆◇◆◇◆◇◆
午后,幽梦亲手给夜渊喂药。
庄内的大夫在旁嘱咐:“公子体内的寒毒稳住了,暂时不会复发,不过这些日子,公子不可再过度费神,亦不可劳累。”
幽梦舀一匙汤药喂入夜渊口中,他淡然张口,脸上尽是默许的表情。
碗里见底,幽梦将碗放在木几上,回头问道:“大夫,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他快点好起来?”她怕她没有足够多的时间来照顾他。
大夫捋捋胡须,笑容可掬道:“取子时蔷薇花上的露水煎药,可增强药效,事半功倍。”
幽梦垂眸沉吟,想到外面庭院里就栽培了许多蔷薇。
苏稚察觉到她的心思,吩咐大夫:“行了,你下去吧。”
剩下他俩独处,苏稚用指尖滑过她脸颊,平静望着她:“你不是闹着要回府么?”
她垂目瞥他,语气嗔怨:“你这个样子我怎么回去?”
他道:“你留下照顾我,别是因为气我吐血内疚的。”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只管好好养伤。”她用丝绢轻擦他的脸,“睡吧。”
他果真听话地闭上双眼,面具下的容颜显得安宁祥和,与世无争。
“你以为我不懂你?”幽梦望着他,喃喃低语,“我只有在你身边,你才会安心啊。”
否则他总是牵挂她的处境,为她操心,得不到休息,伤了心神,毒还是会复发。
她以为夜渊已经熟睡了,所以听不到她的话,其实意识仍清醒,她每个字,他都听得清清楚楚,心里深感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