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别了如释重负的北海郡邸员吏,将那些带着无奈的阿谀之辞扔在身后,走出客馆,站在冷清的大街上,曹苗沉默不语。孙邕父子也低着头,如同被打断了脊梁的野犬,脚步沉重。
他们没想到自己惹了这么大的众怒,前景一片黯淡。
客馆令隶属大鸿胪寺,六百石,在权贵满街走的洛阳的确算不得什么。但客馆令管辖在京的各郡邸,人脉极广,是一个职卑任重的职位,并不是什么人都能使唤客馆令的。
这很可能是一种毋须宣诸于口的默契。
曹苗转过头,看了一眼大街对面的曹真私宅,皱了皱眉。他有一种感觉,对面有人看着他们,只不过夜色幽暗,又有浓密的树荫遮蔽,他看不到对方。
曹苗想了想,转身对孙邕说道:“孙君,我的处境,你应该清楚。你若是愿意随我回府,我自然欢迎之至。若你另有想法,希望与我做泾渭之别,我也不会介怀。自当赠金送别,为孙君另寻住处。”
孙邕嗫嚅着,迟疑不决。孙浩却慨然道:“家父平生所好,不过读书与修道。若能依托王子,温饱之余,还能读书学道,夫复何求?只是我父子手无缚鸡之力,怕是无助于王子功业,只会连累王子。”
曹苗诧异地瞅了孙浩一眼,想了想,又道:“孙君太谦虚了。贤父子读书明理,人才难得。若肯栖居寒舍,也是我父子的荣幸。”
“那就叨扰了。”孙浩扯了扯茫然的孙邕,一起向曹苗行礼。孙邕跟着拱了手,这才反应过来,不免有些生气孙浩的草率。不过想想自己也没有别的去路,只好罢了。
曹苗再次看了一眼对面,带着孙邕、孙浩回府。
在让人收拾房间的时候,曹苗请孙邕、孙浩上堂就座,说了自己的计划。
孙邕是个读书人,没什么武力,在官场上混了这么多年,官做得不小,但为官经验却非常有限。如今因为曹苗发声,遭到世家排挤,清名受到影响,再想凭人脉出仕是千难万难。
因为,曹苗希望在他在府里住一段时间,除了自己做学问,疏注《论语》外,就是教府中一些卫士的子弟读书。雍丘王府的卫士中有一些少年,眼下虽然还起不了什么作用,可是假以时日,只要他们不被送到战场上做炮灰,培养培养,还是有用的。
这种从小就在府中的,更容易培养忠诚感。
至于孙浩,曹苗希望他能到曹植身边做随从。孙浩年轻力壮,又有一定的学问基础,处理文书肯定没问题。在之前的相处中,孙浩也表现出了超过孙邕的行政能力,可以为曹植查漏补阙。过个几年,等曹植在朝中站稳脚跟,推荐他出仕,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孙邕很爽快的答应了,孙浩却提出了自己的想法。他可以听曹苗的安排,去辅助曹植,但他更希望成为曹苗的随从,而不是曹植的。
曹苗多少有些惊讶。
孙浩离席,伏地施了一个大礼,诚恳地说道:“王子,大王博古通今,才思敏捷,文章于他而言并非难事,若是找人抄写,人选比比皆是。可是王子要找这样的人却更难,浩不才,愿助王子一臂之力。”
曹苗打量了孙浩半晌。“你跟着我,我当然求之不得。不过你可要想好了,我有狂疾在身,最好的结果也就是继承爵位,将来的成就或许连我弟弟都不如。你跟着我,怕是仕途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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