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指挥使按制只有三品,但历朝历代以来,不少锦衣卫的头头都是几朝几代用下来的,劳苦功高再加上皇帝乐意提高他们的品级,渐渐的锦衣卫指挥使就不再是厂卫系统中的最高级别,就好比如今掌锦衣卫事的叶广,便是挂着从二品都指挥同知衔,而按照惯例,这个同知变成都指挥使,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然而,惯例是惯例,他毕竟还不是都指挥使,之前朝中大佬们议定让徐勋掌锦衣卫事的时候,饶是他饱经沧桑早已经不是热衷仕途的年轻人,仍不免生出了一丝怨尤之心来。尤其是徐勋辞了此事之后,他那一腔不平就越发深重了。
他在锦衣卫几十年,从一介总旗到如今总领锦衣卫的都指挥同知,每一步都是走得扎扎实实,纵有一二冤案,也并不是他的本意。就好比曾经弘治十二年程敏政的所谓科举弊案,那些大佬们何尝没有暗示或是打招呼?如今为了制约徐勋,这些老大人们便义无反顾把他这一把年纪的抛了出来,打算挑着他和一个年轻人去斗,何其过河拆桥,何其卑鄙无耻!
因为心下的郁气,再加上如今白天暑气重,锦衣卫又积了几桩需要和刑部会办的不大不小的案子,他勉力一一料理完,那天晚上回到家后就发起了高烧,一连告假了好几天只在家里养病,北镇抚司的事情就全都交给了李逸风去办。偷得浮生半日闲,素来忙得脚不沾地的他少有地享受到了含饴弄孙的乐趣,一时倒也逍遥。
这一日一大早,小孙儿正捧了碗跪在床榻前笨拙地服侍他吃药,一阵敲门声之后,外头就传来了一个声音:“老爷,府军前卫徐大人登门拜访。”
叶广早从李逸风那里听说,徐勋正在和朝中大佬们因为军功的事在扯皮。所以他这一病只是此前兴安伯府送过一些药材补品来。此时听到徐勋来了,他一愣之下立时呛得咳嗽了两声,回过神来方才发现药汁子已经溅了几滴在小孙儿脸上。见小家伙眨巴着眼睛委委屈屈瞅着自己,他连忙拿起一旁的手绢在其脸上擦了两下,这才歉意地说道:“有客人来了,尧哥儿先回房去看书。”
“可爹爹出门的时候说,不让您见外客劳累,您这病还没好呢。”
听着小家伙清亮的声音,见其脸上满是固执。叶广也不知道该感慨自己这孙儿孝顺还是该埋怨小孩子不懂事。伸出手去摩挲了一下那面颊,他便二话不说下了床,趿拉了鞋子正要去找衣裳,他一扭头,就看见叶尧抱着他的那一堆衣服退到门边,一副打算夺门而逃的架势。见这光景,他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沉下脸来正要喝骂,小家伙却又犹犹豫豫转了回来。
“衣裳还给爷爷……不过,您见客需得我陪着。时间不能太长,否则爹爹回来肯定要责罚我没照顾好您!”
“你这孩子!”
徐勋在外头正堂上坐了老半晌,茶也喝了半盏,这才听到外头一阵说话声。隔着那一层斑竹帘,他影影绰绰看见外头人影近了,他连忙放下了手里那一只全新的成化窑青花茶盏。又站起身来。下一刻,门帘就被人高高挑了起来,紧跟着,就只见一个小童儿扶着叶广进了屋子。不过是数月不见,他就发现叶广的面色蜡黄神情憔悴,行动之间竟也有些迟缓,这一惊顿时非同小可。于是,打招呼寒暄过后,他不免又欠了欠身。
“若早知道叶大人这一病不轻,我就该早些来的。”
“早来晚来都是来。徐大人你有这份心,我就很高兴了。”叶广呵呵一笑,突然瞥见一旁的小孙儿叶尧正在偷觑徐勋,他便拍了拍那小脑袋道,“这就是爷爷对你提过的徐大人。快去上前磕个头。徐大人可不比你爷爷只知道抓人没上过战场,才刚立了老大的功勋回来。”
徐勋这才知道扶叶广进来的不是叶家的僮仆,而是叶广的小孙子。不禁愣了一愣。见叶尧不过七八岁光景,脸上还一团稚气。可偏要一本正经装小大人似的,上前一本正经屈膝磕头。他连忙起身一把托起了那双胳膊,把人扶起之后上看下看,这才冲着叶广笑道:“叶大人你这不是存心要我好看么?我才长他几岁,就让他给我磕头?”…。
“有志不在年高,你这年纪别人中了举就已经是少年神童,怎及你已经做出了一番事业来!再说了,受了这个头,你总得给一份像样的见面礼,之前要不是他通融,我这个当爷爷的还没法出来见你,这小家伙就惦记着他父亲让我少见客的话。”
“哦,这么说,我还应该贿赂贿赂他?”徐勋闻言哈哈大笑,所幸他出门在外,身上总喜欢带些小玩意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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