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哪位郡王,怎么,是此人有什么不法?”
“说不法,如今倒还不显,只是前几天有人投了一份匿名书给我,道是一个女巫频频出入安化王府,而宁夏卫的几个军官也多有出入。我虽为三边总制,可诸王却并不是我所挟制,原本不当管,可上头却信誓旦旦说那女巫言道安化王头上有白气,我就不得不慎了。”
王上有白气?这不几乎就是在赤裸裸地说,这位郡王有九五之分?
徐勋本以为要提防的就是一个宁王而已,此时此刻听到杨一清转述了这些,又递上了那封匿名信来,他便一手接过,若有所思地取出了其中的信笺。然而,展开才扫了第一眼那自己就让他的心里猛然间翻起了惊涛骇浪,脸上也露出了难以掩饰的错愕来。
“这是……左手书?”
杨一清见徐勋如此惊讶,知道其中内容非同小可,一时也没怎么往心里去,便点点头道:“想来是投书者生怕被人知道是谁,于是才出此下策。按理来说可以置之…。
不理,可如今既然在要紧的时刻,就不能放任。毕竟,倘若咱们的意见能够在朝堂上通过倘若真的还有一场仗要打,接下来陕西三镇就有的忙了。”
“杨总督说的没错,未雨绸缪,原本就是应当的。”
徐勋嘴里说着,可心神已经不在这内容上头,而在写这封信的人上头。此前那一封送到他家里劝他不要管宁王谋复护卫的匿名信,虽还多了一重机关可也是这样的
左手书,字迹转折间与此如出一辙。倘若那一封信如他所料也是徐边所写,那这一封信恐怕也是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家伙所留。哪怕只因为这一条,他就不可能将
此视之等闲。
“之前曹谧设军情局,只在对外谍报,以及察知各镇军备人员对这些事却并不曾上手。如今之计,只能是动用锦衣卫了。”
尽管杨一清对厂卫素来没什么好感,但既然已经存在的东西,与其一门心思反对,还不如思量思量如何利用其做点好事,因而对于徐勋的提议,他还是点了点头道:“只是需得格外小心安化王若真的有逆心不会单单交接几个宁夏卫的军官,兴许连锦衣卫也未必没下过死力笼络。
当此之际,陕西不能出乱子!”
庆王府原本在庆阳府府治安化县城,但建文年间便迁到了宁夏卫下头一众郡王的王府,自然也都迁到了宁夏城之中,其中就有安化王府。尽管庆王是亲王,安化王
是郡王论辈分眼下的安化王朱更是如今这位庆王的叔叔,但如今去开国已久无论是什么王,没有官府的许可全都不许出城一步,这王爷却是当得和囚徒没什么两样,
叔叔侄儿平日也不照面,各过各的日子,倒也逍遥自在。
安化王朱寘鐇四十出头,好骑射,常常有军官往来王府。
他出手豪阔,若是有难处找他张口,很少会打回票,因而上至宁夏卫都指挥使周昂,下至附近卫所的千户百户,都常常往来王府陪他骑射搏戏,饮宴玩乐就更不用说了。而卫学的几个廪生自知功名难取,也都想谋个王府官,自然也是王府常客。
如今渐渐春暖花开,安化王府又是宾客济济一堂。酒过三巡,朱寘鐇就忍不住醉醺醺地说道:“陕西真不是什么好地方,又没有京城的雄浑,又没有江南的婉约,
如今这早春之际,除去王府之内,四下里竟是看不见多少绿色……孤原本还想请诸位城外射猎,奈何两个镇守太监全都是丝毫不肯通融,孤一个天潢贵胄,说起来也
和囚徒差不多。”
“殿下千万不要如此妄自菲薄,您品格贵重,只是如今还未遇到腾飞之机罢了。”
宁夏卫
学
的廪生孙景仁早知道朱寘鐇的脾气,此时立时笑吟吟地奉承了一句。紧跟着,其他两个廪生也是你一句我一句,好容易把朱寘鐇逗开了怀,都指挥使周昂就沉声说
道:“对了,刚刚得到消息,平北伯徐勋已经到了延绥镇,听说杨一清陪着正在巡视沿线各边防,不久之后应该就会到宁夏镇来。今早总兵府还在商议如何迎接,极
尽殷勤之能事。”
一个只有自己年纪一半的毛头小子,如今却凭着皇帝宠信权倾朝野,朱寘鐇这个货真价实的龙子凤孙自然想想就觉得
憋
火。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后,他就嗤笑一声道:“皇上年轻,信的不是阉宦,就是此等跳梁小丑,还一本正经让人前来巡边,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宁夏镇的这几个大…。
将非但不知道节制,而且还一心想着巴结,这世道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殿下,这位平北伯虽是凭借圣眷起的家,但也是凭着军功才能在朝中站稳脚跟。依我看,他这次来陕西,恐怕又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十有八九是想借机再捞边功。”
孙景仁这么一说,朱寘鐇的酒立刻醒了一半,使劲摇了摇头后,他就若有所思地说道:“如此说来,这位平北伯此来,陕西又要打仗了?”
见在座众人几乎都是同一反应点了点头,朱寘鐇立时叫来侍女服侍自己洗了脸,又叫来一碗醒酒汤灌了下去,他便目光炯炯地说道:“这几年陕西虽说太平了一阵
子,可上头一会儿屯田,一会儿打仗,一会儿筑墙,卫所军士已经是不胜其烦。要是这位平北伯一来便一心想着打仗的消息传扬出去……”
他不过是露出了个由头,下头众人立时心领神会地笑了起来。
徐勋这一走便是将近一个月,京城上下最感惬意的是刘瑾,最焦头烂额的,却非李东阳莫属。倘若不是朝中林瀚张敷华屠勋谢铎这四位是结结实实的徐党,有些事
情还敢据理力争,他和王鏊区区两个人要和好稀泥简直是做梦。这一天,当刘瑾又把一份边镇屯田的条陈通过焦芳丢到他的面前时,他简直有一种心力交瘁的感觉。
这个刘瑾……他知不知道这么多新政一一施行下去,下头是要翻天的?
“元辅,皇上召见。”
李东阳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排除掉脑海中隐隐约约的烦躁,跟着那位前来通报的内阁中书出了直房,等到了文渊阁外头,见是一个有些陌生的小火者,他不免眉头微微一皱,这才开口问道:“未知皇上何事召见?”
“平北伯送回来了大同边备图,皇上请元辅前去咨议。”
一听到徐勋的名字,李东阳顿时又是脑袋隐隐发胀。徐勋人不在,朝堂上留着代理人,这对他来说总算有个扛压力的分担人,却是不坏,可徐勋频频用驿马加急送回来的这些图籍和边备情况,却让他很有一种焦头烂额的感觉。
他在阁十几年,不曾历事兵部,也不曾有过巡抚边镇的经历,即便不可能真的一点都不了解兵事,可终究谈不上专家。为了应对朱厚照层出不穷的疑问,他不得不从兵部职方司紧急调出了几份详细地图恶补,须知内阁可不是只料理兵事,他的案头堆满的东西已经越来越多了!
话虽如此,李东阳仍是不得不打起精神。然而,从前弘治年间召见多在文华殿,接受顾命的时候则是在乾清宫,这都是在内宫中,往来还方便,可如今小皇帝动辄
西苑召见,而内宫不得骑马,他这一程走到西华门,背上就有些汗渍了。等到出西华门上马后随行到了太液池边凝翠亭,他一看到朱厚照面前案头铺满的地图,忍不
住就叹了一口气。
要是小皇帝多多关心天下民生,而非仅仅边务,那该有多好?
“李先生来啦!”
朱厚照自然不会理会李东阳的郁闷和愿望,一如既往笑嘻嘻地招呼了一声,随即指了指一个位子让李东阳坐下,又一摆手让闲杂人等全都退开老远,他方才看着李东阳,一字一句地说道:“李先生,今天朕召你来,是有一件事要和你商量商量。你觉得咱们把河套收回来,怎样?”
李东阳尽管早就习惯了朱厚照说大龘事亦是轻描淡写的口气,可此时此刻,听小皇帝仿佛在探讨下一顿吃什么的口气探讨一片千里之地的归属,他仍是忍不住一阵
胸闷。可这事情毕竟是杨一清曾经写信和他探讨过的,因而他定了定神,便徐徐开口说道:“皇上,杨邃庵也曾经和臣商量过此事,此前既然允了他修筑边墙,此事
自然可行,但还得缓缓图之。”
“不能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眼下是最好的机会!”
朱厚照盯着李东阳,信手将一沓东西丢到了这位内阁首辅面前,“这是徐勋离京之前做的计划,还有杨一清的急递,你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