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勋把朱厚照那懊恼的样子看在眼中,一时间他不禁笑了起来。
当初路遇朱厚照时,朱厚照就如同一个大大咧咧的贵介公子,丝毫不像皇太龘子;如今又是好几年过去了,朱厚照依旧是有什么说什么的性子,丝毫不像皇帝。
跟着这么一位少年天子,他真是一直没办法生出伴君如伴虎的惶恐惊惧来、。尤其是此时此刻面对一个坐在那儿自责的小皇帝,更让他生出了一种有些莫名的感动来。
“皇上,这种事情原本就是突发事件。别说是您,就是臣看到那样的联名奏折,又听到那样一番痛心疾首的陈情,就算不全信,也会信上六七分的。”说到这里,徐勋又若无其事地笑道,“所以说,多亏了张宗说他们三个聪明,这消息送来得快,否则臣这大门恐怕真的要被人打破了。不过,仁和大长公主毕竟是皇上的亲姑姑,膝下就这么一个儿子,找上门来让臣给个说法也在情理之中,但定国公和寿宁侯都没来,足可见他们对臣还是信赖有加。”
朱厚照却不知道自己那舅舅是因为 就在寿宁侯府,这才强自按捺不曾上门讨要说法,当即又是高兴又是懊恼地说:“所以说,你看看,朕从前还瞧不上朕那大舅舅,如今看来,他却还比朕有眼光些,不错,到底和朕是一家人!还有定国公……嗯,从前只以为他不过是祖上余荫,日后看来可以给他加一加担子。”
徐勋不料想一句话竟然给张鹤龄和徐光祚争来了这样的好处,暗道两人倘若在此,欣喜若狂还是轻的。然而,事情到了这个份上,他自然不会只想着给别人要好处当即对外吩咐了一声,不消一会儿,就只见一个军士大步走进了屋子。见朱厚照有些诧异,他便对人努了努嘴,那人立时双膝跪倒磕了一个头。
“卑职府军前卫总旗方良参见皇上。”
“起来说话,别跪着,朕低头看你头疼。”此时是在徐勋家里,朱厚照自然举止异常随便,一手支在扶手上托着脑袋他好奇地打量了那方良片刻,突然眼睛一亮道,“莫非,你是张宗说他们三个打保定府派回来的?”
“是,卑职正是经历了那一晚上的夜战!”
方良依言起身,却不敢抬头仰视,毕恭毕敬地说了这一句话听到小皇帝连声催促自己叙说详情,他这个特意被张宗说挑出来,一直都是府军前卫中口才一等一的,少不得绘声绘色地说起了这些天的详情。他却极其会卖关子,连张宗说徐延彻和齐济良在保定府那天香园中假作寻欢作乐,其实却伺机研究地形麻痹敌人等等事先准备详详细细先介绍了一遍然后才渐渐说起出发以及扎营之后,那留在营地中的那一番做戏。正当他说起那两个女人的时候,朱厚照突然喝了一声停,随即就若有所思地端详起了徐勋。
“这锦衣卫当中……居然有女人?”
“皇上,这只是一个隶属问题,官方的名册上不会有这么一个人,但俸禄会由锦衣卫的开支走一应统属也是清清楚楚的这个您得回头问李逸风,臣又不是锦衣卫的人,实在是不知情。”徐勋也是第一次知道锦衣卫的暗线居然还有这样的配置,愕然之后少不得轻描淡写地带了过去。等到那方良又对朱厚照说起了江彬等人的埋伏打扫残局之后府军前卫的伤亡,他的眉头不禁渐渐紧锁了起来。…。
相比那些一直在山林中做没本钱买龘卖的山匪响马盗,这些府军前卫哪怕是严苛训练出来的,军械也精良但终究还是没见过血的人——这也难怪,真正见过血的是刘六刘七带出去落草为寇的那一批人!在这种伏击战中稍稍历练一下,总比真正大厮杀中乱阵脚的强!
朱厚照对于夜战之中出现的死伤,只是微微皱了皱眉。身为皇帝,每日里面对的就是各式各样的数字,早就习惯了这些,若非府军前卫曾经是他自己亲自观看操练,不少人甚至都是熟悉的面孔,他连一丝一毫的震动都不会有。此时此刻,他在微微沉吟之后,也只是点点头道:“死伤者重重抚恤,张宗说徐延彻齐济良他们三个论功当赏。但如今匪患未除,这功朕也就暂时不赏他们了。你回去告诉他们,就说朕等着亲自为他们设庆功宴的那一天!”
天子既然这么说,方良只觉得热血沸腾,一时激动得无以复加,竟是就这么五体投地跪拜了下去:“卑职必然立时回去转告诸位将军,定当以皇上此言激励三军!”
等到方良起身后悄然退出,徐勋见朱厚照满脸向往,哪里不知道,这位小皇帝自从前到现在,一直念念不忘便是踏遍整个江山。然而,不说现在他不可能支持,今后也是要看大环境才能支持,此刻不得不干咳一声打断了朱厚照的思绪。
“皇上的大婚事宜,不知道都预备得如何了?”
一说到自己的婚事,朱厚照却并没有如同徐勋想象那样露出高兴的表情,而是一下子苦了个脸。他甚至气恼地握紧了扶手,老半晌才没好气地说道:“是朕成婚,可结果那些繁复的仪制却没有一项是能省略的,那些老臣们顶真得就像是他们在成婚似的!你还没从陕西回来之前,七娘便出宫去了,朕想见她一面都不行。”
说到这里,气咻咻的他突然扫了徐勋一眼:“朕相信你不会忘了,朕说过会让你持节册封皇后的。纳彩纳吉纳征发册奉迎,朕本来只想派你一个人的,可按制每道工序都得正副使,索性最后头发册逢迎皇后你去……总之之前也让你养精蓄锐够了,现如今正好该派得上你的用场,这事情朕早就和两宫太后禀告过了……嗯,正使干脆就用定国公。他和你一正一副,别人就算想反对也会没词了!”
品官成婚亦是繁文缛节一大堆,徐勋想起那会儿自己把沈悦娶进门来的那会儿亦是咬牙切齿忍了众多规矩,现如今见得小皇帝比自己更受折腾,他自然有一种解气的感觉。然而,这大婚的正副使被小皇帝如此轻易决定下来,他仍不免一阵懊恼,随即就无可奈何地说道:“皇上既然如此说,臣敢不奉诏?臣不就是怕万一外头有事,臣又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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