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将军仿佛成了天地之间的中心,无论是他身后千余名骑兵,还是穆萨身边四万波斯步兵,甚至于天上的太阳都无法动摇他的位置和遮掩他的光芒。
穆萨的目光许久才从这位华夏将军的身影上转移开,注视在他身后的那面大旗。阴阳鱼下的一把锋利的宝剑,难道他想做圣教的一把剑,为圣主的传播劈山开路?穆萨久久地看着不远处的那面大旗,看到最后,他觉得那把宝剑如同悬在自己的头上一般。
过了好一会,看到主帅一点动静都没有,旁边的将军们便开口提醒道:“大人,我们是不是该行动了?前方的贝都因人正吃紧。”
“不着急。”穆萨转过头来对副将们说道,“你们不觉得这有阴谋吗?”
“四万波斯步兵是抵御华夏人的主力,而贝都因人只是雇佣而来的,谁是本谁是末你们应该都分得清楚,而华夏人分得更清楚。击溃贝都因人不要紧,幼发拉底河防线依然在,但是击溃我们,他们就可以安安心心地抢渡两河,直趋泰西封了。”
说到这里,穆萨吸了一口气道:“我们可以看得出,出现在我们前方的应该是华夏人主帅,他冒险出现在这里,为得是什么?他属下的数万骑兵去哪里了?”
从曾穆率军出现在两河流域西岸,波斯人从来就没有搞明白他属下的骑兵有多少人,只能估算少则两万,多则五万,正是这个敌情不明,使得原本就谨慎的穆萨现在更加谨慎了。
“一旦我们散开队形进攻,或者是加入到贝都因人的战场中去,我们就必须展开队形,甚至可能会受贝都因人拖累,造成阵形散乱,而这个时候华夏人以少量兵力牵制贝都因人,集中兵力攻击我们,那后果是什么你们应该都知道。”
穆萨的话众位波斯将军都听明白了。华夏人的迂回包抄和机动力这些波斯将军在前段时间都领教过,曾经有一支两万人的波斯军队在增援杜尔杜利的路上,被华夏骑兵用灵活骑射和多变的诱敌给引散了阵形,然后被华夏人抓住机会,用连绵不绝的骑兵突击冲溃了整个军队。所以波斯人学习了老对人罗马军团的做法,采用了密集战术,丝毫不敢怠慢,尤其是在这旷野之中,这可是华夏骑兵最好的战场,稍有不慎,只要被华夏人抓住了机会和缺口,后面真的不堪设想。
波斯人冷静下来了,他们围成一个大密集阵形,弓箭手、长枪手都严阵以待,随时等待大队华夏骑兵的出现,因为华夏人给他们的印象是,只要号角一响,华夏骑兵可能从任何地方冲出来。
曾穆静静地策马站在那里,深邃的目光通过面具的两个黑洞投射出来,俯视着整个波斯军阵。站在旁边的拓跋珪有些不敢相信,不由地悄声问道:“总管大人,波斯人怎么不敢行动了?”
“在波斯人和他们主帅穆萨的心里,波斯步兵军团远比贝都因人重要,是整个西方防线的主力。所以站在他的立场上以为我是借打击贝都因人来引出波斯步兵,所以他舍不得。谁知道我真正的目的却是打掉贝都因骑兵。所以我只带领一千骑兵站在他面前,他却不敢冲过来。”曾穆头也不回地答道。
“我们此前在河西岸地区打得好几仗,应该好好地敲打了波斯人,他们再也不敢掉以轻心,因为到了荒野,我们就是这里主宰。”
“总管大人,我明白了。我们以前给波斯人的下马威已经镇住了波斯人,就如同这把剑,”拓跋珪不由地看了看身后的那面圣主之剑的大旗,“高高地悬在了波斯人的头上。总管大人,你真是厉害!”
听完拓跋珪发自内心的敬佩,曾穆的语气没有任何波动,只是淡淡地答道:“穆萨用兵一向非常谨慎和稳重。”
当一万多吸引贝都因人过来的华夏骑兵换上备马加入到战场后,战事的结局已经非常明朗了,贝都因人的缺点现在暴露无疑。来自数百个部落使得他们毫无组织,毫无配合,虽然他们彪悍,但是他们还缺少最重要的一样东西-狂热,对信仰的狂热。在异世的历史上,贝都因人就是凭借这种狂热和彪悍,向飓风一样横扫了整个中西亚世界。但是现在,华夏人的鲜卑骑兵却拥有这种狂热,他们高呼着圣主之名在贝都因人中横冲直撞,对于他们来说,死亡不是结束,而是回到圣主国度的荣耀开始。
被打得措手不及的贝都因人终于开始溃败了,他们因为贪婪财物而失去队形和先机,现在又因为失败阴影而失去士气,许多贝都因人开始携带着财物溃逃,尤其是一些贝都因贵族们,他们的的逃跑最后沉重地打击了部分还在坚持作战的同伴们。
一个多时辰过去了,曾穆策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和那面“圣主之剑”的大旗一起,仿佛成了丘陵顶上的两棵白色的大树,屹立在波斯人的眼里。而这个时候,无数的黑甲骑兵出现在曾穆的身后,他们带着浓浓的杀气和血腥味,整齐肃穆地站立在曾穆的身后,冷冷地看着波斯人。
在这一刻,穆萨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被“骗”了,华夏人的目标或许真的只是贝都因人,可是他们为什么本末倒置呢?
带着这个疑问,穆萨下令缓缓撤军,天快要黑了,必须赶快撤回亚卡多历亚城,要不然黑夜会带来更多的危险和变数。
华夏人不会让穆萨和他的部下走得那么轻松,留下一万人追击贝都因人,五千人打扫战场,其余的华夏骑兵象一群野狼一样跟在波斯人的身后,一点点的撕咬着波斯人。等穆萨率军回到亚卡多历亚城时,他的步兵损失了大约三千人。
很快,穆萨尝试到失去贝都因骑兵的苦果,他们更加难以发现华夏骑兵的踪迹,虽然他们还有一部分高原骑兵(来自伊朗高原的骑兵),但是却无法与贝都因人和华夏鲜卑军相提并论。
华夏人继续沿河而下,向富庶的两河入海三角洲进军,一口气攻陷了伊新、苏鲁帕克、乌鲁克、乌尔、拉尔沙,直接威胁到了巴士拉海港,把整个巴比伦西亚、卡尔迪亚和苏美尔三地区搅得黑烟四起,处处废墟。
穆萨接到华夏骑兵威胁到了巴士拉海港之后,终于按捺不住了。一旦华夏人攻陷了巴士拉,不但美索不达米亚失去了最大的出海口,卑斯支一世也会失去他最富庶的明珠,而且有了这个巨大的海港,难保华夏人不会招来强大的华夏海军,要知道,他们在不远的安曼可是有自己的基地的。
征集了五万精兵的穆萨小心的沿着幼发拉底河西岸缓缓前进,在此之前,穆萨已经命令幼发拉底河所有的桥梁全部烧掉,船只全部集中在东岸,战船日夜不停地在水面上巡逻。
但是这次曾穆还不想趁机过河,而是盯上了穆萨的这支精兵。
首先是由高原骑兵组成的斥候被华夏人群起攻之,迅速灭杀在荒野之外。接着是连续不断的夜袭,更恰当的应该是夜间骚扰。一夜四、五次的骚扰,没完没了,虽然没有给波斯人带来什么损失,但是却让波斯人疲惫不堪。穆萨这次有点明白曾穆的有意,但是他却已经无可奈何了,他的机动部队在失去贝都因人之后,已经在华夏人面前无法机动了,主动权已经掌握在曾穆的手里。
煎熬了十余天后,波斯人终于能够看到巴士拉城的影子的那天夜里,依然是四次骚扰,然后波斯人严阵以待到黎明前,最后大部分人疲惫不堪晕晕欲睡时,华夏人发动了一次大规模的突袭,这次突袭不再是演习和骚扰了,而是实实在在地突击。
四处放火的华夏人纵横在波斯人的营地里,马蹄和马刀一样有效。到天亮后穆萨好不容易收拢军队后发现,自己的军队从五万一下子变成了三万。差点吐血的穆萨躲在巴士拉再也不出来了,他后来干脆放弃西岸所有非靠岸的地区,只是坚守十余座西岸河边的城镇要塞,并利用战船运用机动部队,防备华夏人渡河。
曾穆却改变了策略,他留下一万骑兵继续在西岸骚扰,牵制穆萨和波斯人注意力,自己却率领主力大军,准备了大量物资,并在靠得住的向导引领下,越过叙利亚大沙漠(今内夫德沙漠,该沙漠在古代标示着叙利亚、两河地区与阿拉伯地区的分界),向阿拉伯地区进军。他的第一目标就是阿拉伯地区南部最强大的国家-希木远了,但是贝都因人就不一样,他们野蛮,信奉原始宗教,所以更容易征服和改信圣教。一旦这数百万贝都因人信奉了圣主,到时在宗教的引导下,他们会如同潮水一般涌向波斯人,甚至会席卷罗马人在地中海东岸的诸行省。
曾穆看到一脸欣喜的诸将,心里却暗自感叹道:自己只是提出了一个向南进攻的初步构想,而父王却完善了整个计划的战略思路,要不是他讲明,自己怎么知道这步棋的长远效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