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哪里去,她腿上中了一剑,走不远了。”说着话,杨广指了指另外的方向,“沿着这条血迹去找,一定能够找到。走。”
眼见着杨广歪歪斜斜的站了起来,父亲急忙扶住,“陛下就在此处憩着,待微臣擒了那女刺客来。”
“这片密林邪得紧。也不知道走不走得出去。也许你前脚走,后脚那女子又不知会从什么地方冒出来。所以,众人聚在一处安全一些。”
杨广话音刚落,一声惨烈的狼嚎响起。
我们同时扭头看向狼嚎传来的方向……只听杨广说道:“看来她还真有体力,这狼只怕被她伤了。长孙将军,快走,朕可不想她被狼吃了。”
杨广的吩咐,父亲自是不能驳,只好扶着杨广一路沿着血迹找去。
只是当我们找到又一个分叉路口的时候,两边的路口都有血迹,而且血迹似乎很长很长。看来,其中一条定是方才那惨叫受伤的狼逃遁的路,另外一条是那女子逃遁的路。
那么,哪一条路是狼逃走的路?哪一条路是那女子逃走的路呢?
四人中杨广受了伤仅能自保,我还小根本就不懂自保。只有父亲和颉利能够追踪,如果他们二人兵分二路追踪,依这密林中的诡异,我和杨广都有危险。
我脑中灵机一动,“颉利,你去尝尝,看哪条道上的血腥有咸味?”
咸味?颉利虽然不明白,但仍旧依着我的话照做。他一一浅尝后,指着左边的道路说道:“这边的血果然有咸味。”
人的血液中盐的含量远远超过动物血液中盐的含量。这是21世纪中法医学最基本的理论。我笃定的指着左边说道:“刺客肯定走这条道。”
没有问‘为什么’,父亲带着我们一行人坚定的往左边的道路追去。
不出一盏茶的功夫,眼前的景像令我们四人同时吃了一惊,只见一群狼正围着一名白衣女子。而那领头的狼浑身尽是鲜血。
如果我没有估计错,那受伤的狼肯定就是先前那惨叫的狼。它不是逃走了,而是去寻它的同伴来报仇来了。也不知它们是从什么方向突围过来的,居然绕过了我们先一步追上了那名女子。
经过一晚上的奔跑,又和狼交过手,白衣女子花容有些狼狈不堪。她的剑仍旧紧紧的捏在手中,两眼紧张的盯着狼群。
我们一行人和御风、御鹰的突然出现令那狼群受了惊吓,再加上御风、御鹰一声狼嚎,那些围着女子的狼群一时间四分五散,纷纷跑入林中不见了踪影。
杨广手持利剑上前,轻抵着白衣女子的下颌,“说,为何要杀朕?”
“报仇。”
又是报仇?我不仅叹气摇了摇头,又一个逞匹夫之勇的人,而且是一个看似柔弱的女子……
“如果朕没有记错,你是安义的婢女。朕和安义从小感情甚好。你以为朕会信你那挑拨离间之话?”
“我虽是安义公主的婢女。但我也曾是太子府上的婢女。”
太子府?
见杨广神色一怔,那女子冷笑说道:“在奴婢的眼中,这大隋只有一位太子。”
“你说的是……我大哥?”
那女子‘呸’了一声,吐出一口血痰来。“你这昏君还敢称他为大哥?你杀了他又夺了他的妻,还好意思称他大哥?”
原来,这女子父母双逝,无钱安葬,是杨勇仗义相助。是以这女子对杨勇一直存有感激。后来杨勇将她送给安义,然后又和安义一起远嫁到突厥。她听闻杨勇被杨广杀的消息偏又不能回中原查实。正好杨广要来突厥巡幸,她仗着在突厥这些年练就的武功,这才冒险一试想杀杨广为恩人报仇。
“本来我想杀了你这昏君和那卖主求荣的云贱人,万不想……”
万不想杨广临时去了宣华夫人那里逃过一劫,而云昭训在全无防备之下做了孤魂野鬼?
“他死了还阴魂不散。为了抵毁朕,他散布谣言说朕谋逆弑父。弑父啊,这天大的罪名你让朕如何承担?朕不得不杀他,不得不杀他平息谣言,平息祸根。”
“就算你这昏君是被冤枉的,那太子之位呢?你的太子之位来得就正大光明么?如果不是你和那个云贱人狼狈为奸,太子又如何能够被废?如何最后不得善终。”
闻言,杨广一时间没有了言语。只是默默的看着白衣女子,然后他叹声说道:“是,朕夺太子之位……”说到这里,杨广居然笑得有些凄怆,他回头看着突厥的大地,眼中充满了留恋,迳自喃喃说道:“如果当初朕知道夺了太子之位仍旧是什么都得不到的话……不如不夺。否则,朕如今也不会如此的无所事事……无所事事……”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杨广夺太子之位是有原因的?当皇帝并不是他最终的目的?
半晌,杨广似从梦境中醒来,回头冷冷的盯着那白衣女子,手中的剑力道加了三分,鲜血自那白衣女子的脖颈处流下来,杨广又道:“虽然你是个忠义的丫头。但……为了安义,你不得不死。你就永远当我大哥的忠臣去罢。”
转瞬间,手起剑落,白衣女子含笑倒在血泊之中。
杨广轻试着剑上的鲜血,“她是安义的奴婢,如果抓回去,肯定会影响到安义。朕相信安义对朕绝无二心。所以……”
所以于公于私都得将这白衣女子杀了,否则安义在突厥的日子必不好过。
大业三年(607年),秋,隋皇妃云昭训陪杨广巡幸途中染疾,不幸魂归异乡。
云昭训简单的葬在了突厥的大地上。
墓地前,杨广的身影显得很是孤寂。
“寒鸦飞数点,流水绕孤村。斜阳欲落处,一望黯消魂。”
这首《野望》丽而不艳、柔而不淫、有正言之风、雅语之气。人说文品如人品……这杨广越来越似谜般令我不解。
而他的眼神,一如当初看着我般,透过我看着另外的一个人。如今,他似乎透过这座墓看着另外的一座坟墓。
我坚信,这首诗不是为了云昭训作的,一定不是……
看来,杨广的心中有一个惊天的秘密,一个他夺太子之位也好、夺皇位也罢,如今得到了却反令他无所事事的秘密……
“观音婢,朕杀人无数,却从来没有去尝试人的血是何味道?你能不能够告诉朕,你怎么知道人的血是咸的?”
天……那天情急之下又露馅了吗?再该如何?我缓缓的低头答道:“回陛下。观音婢有一个非常好的朋友名唤杜如晦,他很是聪明……”
顺带的,我将杜如晦在船上破案的事讲述一遍,这才说道:“正因了此,观音婢从他那里学了不少的东西。”
杜如晦,你就原谅我吧。反正你和你爹已不在长安了。相信杨广不会过于惦记。
“杜侍郎的小公子居然这般聪慧,可惜可惜,前段时日那杜侍郎语出抵撞,朕贬那杜侍郎去了滏阳做县尉……宇文丞相,回京后,记得提醒朕,重新启用杜侍郎。”
“是,陛下。”
好险。总算是圆过去了,以后定当时刻小心翼翼,不再出风头。
“陛下,北部契丹一族知陛下巡幸我突厥,突举全族之兵而来。”
契丹向来居于突厥大地以北,少有来往,如今却举全国之兵,看来他们也有进取中原的野心了。
杨广闻奏,一声轻笑,“有我长孙郎在此,他们又能奈我何?长孙将军,朕要御驾亲征,不破契丹不归。”
我担心着父亲,但在突厥这块大地上,父亲又怎么能够置杨广的安危而不顾?再次身披战袍的父亲将我托付予萧皇后和大妃,他护着杨广车驾迎战契丹。
杨广的自负、父亲的骁勇善战、突利的联兵,契丹大军很快溃不成军,杨广直追至契丹腹地,俘虏其男女4万余人归来,杀其男子,以女子及畜产之半赐突厥。可以说,杨广这次对契丹之战,从根本上阻止拖延了契丹的崛起强大。
庆功晏上,杨广豪气赋‘呼韩顿颡至,屠耆接踵来;何如汉天子,空上单于台’一诗,让我再次领略了他诗作中的魏武之风。
只是,杨广的自负远不止此,很快的他又带着我们一行人西上青海横穿祁连山,经大斗拔谷北上,到达河西走廊的张掖郡。
这次出行绝不是游山玩水……恶劣的自然环境,暴风雪的袭击使随行士兵冻死大半,随行官员也大都失散。杨广也狼狈不堪,在路上吃尽苦头。
由于西北地区海拔都在3000米以上,再加上杨广西行正赶上冬天,那里的温度长期处于零度以下,是以我再度咳嗽起来,一度出现呼吸不畅、差点毙命的危险。好在随行的御医经验丰富,终救我于危难。只是从此,我落下了一个时不时咳嗽的毛病。我知道,这是肺水肿引发的哮喘后遗症。
可是,我没有责怨杨广。相反的,陪着他西巡,我亲眼见识了青海、河西走廊,见识了这个历史上所谓的‘暴君’再度打通被隔离的丝绸之路。在中国历史上,抵达西北这么远地方的皇帝,只有杨广一人。
他不但促成了甘肃、青海、新疆等大西北成为中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同时在到达张掖郡后,他在古丝绸之路举行了盛大的万国博览会,引得西域二十七国君主与史臣纷纷前来朝见、表示臣服。各国商人也都云集张掖郡进行贸易。
这些都是有作为的国君所为,也可以说这是举世创举!
只是在这一桩桩、一件件壮举的背后,却是数不清的生命代价和数不清的钱财流失……
国内民声载道,四处开始有了小规模的起义。
朝庭数番告急文书送到了杨广的面前。
大业四年(608年),秋,杨广结束了他西行的壮举率着我们一众人重新回到突利的都斤山,稍事休整后,率着我们一众人返长安。
一路行来,杨广皆是让我和父亲坐在他的御驾中,一来御驾暖和利于我的身体,二来他好随时和父亲商讨一下朝庭局势。
因了杨广对父亲的特殊待遇,我时常可见宇文化及脸上阴诲莫测的神情。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嫉妒。
兴修运河、筑造洛阳城后国库空虚,这个时候杨广应该注重生产恢复国力,而不是一味的逞强好胜、穷兵黩武。而他偏要反向行之……西巡开拓疆土、安定西疆、大呈武威、威震各国、开展贸易、扬我国威、畅通丝路……
因了21世纪心理学的原因,我对杨广的所作所为很是感兴趣,也特别喜欢研究他的性格,只是无论我如何研究,却不能用21世纪的任何一门心理学科对他进行总结,只能广义的说他是一个在错误的时间做了最正确的事情的帝王。
回程途中,虽然已是天高云淡的秋,虽然在御驾之中,但我哮喘的毛病再度发作,父亲吓得不轻,直说‘当初不该让你前来突厥’的话。
如果不来突厥,就不会又随着杨广前往青海和河西走廊,不至于染上这个病……
“长孙将军,有御医在还担什么心?放心,如果观音婢有什么事,朕让那些御医陪葬。”
“陛下,观音婢的身子时好时坏,微臣请求归避乡野为她治疗,请陛下允臣之请。”
当然知道我在父亲心中的分量,杨广默默的打量着我和父亲,最终丢下手中的奏章说道:“长孙将军知不知道朕手中的两道奏章所为何事?”
“臣愚钝。”
杨广指着其中之一说道:“这一份奏章是关于伍云召的。他兵败南阳后投奔了太行山沱罗寨的伍天锡。”
伍天锡是伍云召的堂弟,隋唐第六条好汉……我低头仔细倾听,而父亲和杨广也只当我是在看茶几上的摆设而已。
“后来他又投奔了寿州王李子通处。那李子通久镇河北、兵精粮足、自立旗号,有雄兵百万,战将千员,从来就不服朕所管。可想伍云召是要借李子通之手再来替父报仇。哦,对了,朕还接到线报,那伍天锡也没有闲着,如今亦在招兵买马、积草屯粮。朕估计不出两年,他们会汇合一处与朕做对。”
“那陛下当发兵围缴,免得遗患无穷。”
“他们的事暂不着急,如今更急的是这一份奏章。”说着话,杨广将另外那份奏章递到父亲的面前,又道:“这奏章上奏明,山东形势堪危啊。”
父亲只是略略的看了奏章一眼,诧异之极,“十三太保反了?”
呃?十三太保?秦琼?门神?我再度竖起了耳朵。
“是啊,不想这秦琼是秦彝的儿子,当年靠山王杨林攻占济南的时候杀了秦彝……唉,更不想多年后杨林会认秦琼为义子当十三太保。世事就是这般有巧,偏偏这秦琼有一个结拜兄弟名唤‘程咬金’的劫了王杠被杨林捉了关在牢中,那秦琼领着三十多号人将那程咬金救出,一并反出山东,投奔了瓦岗寨。”
“臣听闻瓦岗寨的当家是翟让。”
杨广点头,叹气道:“一个翟让不足为惧,一下子去了三十多号人就不得不防。更何况,他们如今扯起了旗号,大肆招兵买马,俨然一个小朝庭了。”
父亲动容怒道:“朝庭?他们是想反了么?想当初瓦岗不过一小打小闹的山寨响马而已。”
杨广轻叩奏折,“长孙将军,往后看……这个小朝庭不但有军师、丞相、还有将军呢。”
父亲又低头细看奏折,吃惊说道:“程咬金自封混世魔王,徐茂功为左丞相、护*师;魏征为右丞相,秦琼为大元帅,其余一概都是将军……才多久的时间?他瓦岗寨的兵力就达到了万余人?”
“何止。他们动作倒也快,就那万余人居然抢夺了金隄关。这金隄关成了他们瓦岗寨的天然屏障,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啊……”
“陛下是否心中已有主意?”
杨广眼神很是阴郁,大有山雨欲来之势。“这个时候要斩草除根、防患于未然,绝不能让它们这般声势浩大下去。朕决定派山东节度使唐璧,靠山王杨林领大军人马攻击瓦岗……朕就不信,小小瓦岗三十几号强盗还能任他们反了天?”
唉……也许就是这三十几号强盗真能反了天,要知道,他们后来可都是李世民的人。
“长孙将军。朕知道你心疼观音婢,朕一样心疼她。她的病痛皆是因朕而起。如果不是陪朕走了这么长的路,哪能落下这一生的疾病?是以朕早就想好了,你看。”
父亲接过杨广递过来的一份诏书,轻声念道:“兹任武卫将军长孙晟为淮阳太守……”想着杨广如此照顾他,父亲颇为感动,“陛下。”
“你再看看这份诏书。”
父亲又随手接过,再次念道:“兹任武卫将军长孙晟复为右骁卫将军……”
好男儿建功立业,更何况是国家多事之秋?看着父亲抖动的手,我知道了父亲的选择。
杨广也看出了父亲的选择,动容说道:“长孙将军。我大隋少不得你。朕知道你也落下了一身的病,可如今国家内乱不止,朕担心突厥狼子野心趁势而入……”
突利可汗身体不复已往,眼见着只怕熬不过这两个月了,颉利尚小,不是他两个叔叔的对手,如果颉利的叔叔夺得了汗位……杨广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
“臣愿复为右骁卫将军,誓死保家卫国。”
“好,长孙将军。”杨广高兴的拍着父亲的肩膀,“朕就知道,即便是所有的人弃朕不顾,但将军一定会追随在朕的身边。朕敢保证,我大隋只要有你长孙郎,它突厥必不敢犯境。”
唉……杨广这是用父亲之名吓唬突厥啊。只是父亲,我们的归隐再度成为泡影……
“还有,这次回长安后,你随着朕前往洛阳。萧瑀来信说,洛阳万事俱备,只欠朕这个东风了。”
大业四年(608年),冬,抵达长安,终于结束了在外一年有余的西巡生涯。我见到了心心念念的母亲。
1安义公主:史上的安义已然早逝,此时应该是又一名公主━━义成。为了文的联通性,这里仍旧YY成安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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