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熟悉的脚步声和如云、如月‘姑爷回来了’的声音响起,李世民横刀立马的闯进了屋子,一身湿透。
我急急的下床欲替他换衣衫,不想他推开我迳自走到床缘边,一把抱起熟睡的承乾,“来,让蚕爸看看,一天不见,似乎又长高了不少。”
一句话惹得秦妈妈、如云等人都笑了起来,李世民‘咦’了一声,“秦妈妈赶来了?事情办妥了?”
“都办妥了,姑爷不必担心。”
不再多问,李世民只是点了个头,准备就着满身的寒气亲吻承乾的额头。我急忙挡住,“换身衣物,洗把脸再说。免得孩子受不了这湿气。”
“男子汉大丈夫,这点冷都受不了怎么成?蚕儿,是不?”一径说着话,李世民一径吻下去,然后还故意将自己湿漉漉的头在承乾的脸颊上摩挲。
终于,承乾的小嘴不耐烦的嘀咕着什么,然后倒竖着眉毛,最后懒洋洋的睁开眼睛。接着,他的眉呀、眼呀、鼻呀的都揉到了一坨,对抱着他的人展开最纯粹、最原始、最讨人喜的笑颜。
“好蚕儿、乖蚕儿,蚕爸喜欢,喜欢……”一径说着话,李世民一径将承乾突上突下轻抛着,引得承乾喉中发出类似如笑的‘咯咯’响声。
“呀,蚕儿莫不是要说话了?”
我觑了某些异想天开的人一眼,嗔道:“想要这个懒虫开口说话,只怕得到一岁后。这才多大点子。”说话间,我将承乾从李世民手中抱回,递到随后进屋的奶娘怀中,“去,服侍小王爷休息。再闹下去,晚上肯定又吵着不睡。”
见李世民不抱他了,承乾居然嘟着小嘴假意的干哭了两声,接着小嘴一迳瘪着抽搐,似受了什么极大的委屈似的。
见不得承乾这副委屈模样,李世民急忙从奶娘怀中抱过承乾,摆手道:“你下去罢,今晚上,本王陪着蚕儿。”
“是。”
眼见着奶娘告退,我又怒又恼的捶着李世民,“你又不是没见识过这小子晚间是如何的闹腾,你要陪他那就你负责,晚上哭别找我。”
爱子心切,李世民曾经试着抱承乾睡过两晚,但那两晚简直是他人生的噩梦。我根本满足不了胃口大开的承乾,只得某些人一径的抱着哄才能止住承乾的哭声。
我的话提醒了某些一旦父爱大发就忘记所有痛的人。他看着又笑嘻嘻讨好他的襁褓,终是不舍的勉强说道:“再陪一会子,一会子再让奶娘抱走。”
整一腻儿子腻得紧的人。又取笑不得,否则他必定和你恼。看着不知是儿子逗得父亲笑还是父亲逗得儿子笑的场景,我一把抱过承乾,“快换身干净的衣物,否则真要湿着乾儿了。”
被我强行抱过来,承乾相当的不满,又瘪着他的一张小嘴,似哈巴狗似的看着某些人。
“蚕儿,来来来,蚕爸抱。”说着话,李世民就打算来夺人。
我利落的转了个身子,彻底的阻断父子二人相交的视线。
不满的哼了一声,见我真下了狠心不让他抱承乾,李世民只得利落的将一身湿衣褪下。接着利落的换了身干净的衣物,然后洗了把脸,这才将一直贼兮兮盯着他的儿子抱入怀中轻声哄着。
“前段时日你还说军中粮草即将告罄,卫公夫妻回太原运送补给的车队又迟迟没有返回。这事到底解决了没有。”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如果没有了粮草,这仗还有什么打头?
不以为意的摇头,李世民答道:“粮草未到也便罢了,如今军中开始传出谣言,说突厥人已经变卦,准备联合刘武周袭取太原。”
“有这种事?那军中岂不是人心惶惶?”
“何止人心惶惶?多数将士打起了退堂鼓,纷纷要求班师。即便是裴公也劝父亲说了些‘宋老生、屈突通连兵据险,不易攻下。太原一方都会,且义兵家属尽在太原,不如转回太原守住根基以图后举’的话。”
不战而退可是兵家大忌,很可能导致后面的兵败如山倒,那可就真成了‘出身未捷身先死’了。看着他云淡风轻的神情,我急道:“你呢?爹呢?还有大哥呢?也都是这般认为?”
“我不赞同裴公所言,我劝爹……粮草不是问题,不出月底就可以解决。至于刘武周看似和突厥联盟,其实他们内里互相猜疑,都打着等对方先出手他再来押后捡便宜的主意。我们打着兴义兵、救百姓的口号才募得如此多的兵马,应该趁势入长安,号令天下。怎么能够遇到一点小困难就班师回太原呢?就算回了太原,不过是守着一方小天地的贼而已,何以自全?”
要‘谋反’也得一鼓作气,要么你就永远做忠臣贤臣。既然选择了背主这条路,由不得迟疑不决,只能乾坤一掷。否则再而衰、三而竭……
李世民的话不无道理,就看李渊如何定夺。
万不想,深夜,刘弘基焦急的站立门外,“王爷,大将军命左路军回太原了。”
“什么?”李世民利落的起身披衣,“什么时候的事?”
“一柱香的时间。”
这么大的雨还撤军回太原,如果宋老生派兵来追,那后果不言而喻。来不及思索,李世民跳下床榻,“我去看看。”
放心不下,我披了衣站在窗前细看。大雨倾盆中,李渊的房门紧紧的闭着,李世民根本没有办法进去。
看来,李渊是死了心要撤兵了,所以不想听李世民的劝阻。
仰天长笑之下,李世民长跪在雨中,高声说道:“父亲举义旗、指长安。宋老生轻浮,一战可擒,只要进攻就可以胜利。若不战而退,众散于前,敌乘于后,义军危亡无日,只有死路一条,父亲大人,如此简单的道理,您为何还要犹豫?”
“我军趁夜退兵,宋老生不会知道的。再说粮草都没有了,如何一战擒宋老生?与其让兵马饿死此处,不如退回太原驻守还有一线生机。”
“儿子说了,月底就有粮草,父亲大人为何不信?若父亲等不到月底,那……两天,只要两天的时间,粮草一定运到。”
李渊在房中沉默半晌,叹声说道:“左路军已然撤退,不要再多说了。你也准备准备去罢,两个时辰后,你的右路军也该撤了。”
天空闪电骤亮,紧接着惊雷滚过,天穹似被撕开一道伤口在狰狞狂笑,李世民在低低的几声闷笑后居然痛哭起来。
“你哭什么?”
听着李渊的问话,李世民大手指着窦氏停灵的地方,“父亲大人,您是要将母亲的灵柩重新运回太原么?哪有灵柩走回头路的道理?您这是要母亲大人在九泉之下都不能瞑目。儿子哭,是因为生不能为母亲尽孝道,即便是死,也不能将母亲大人的灵柩运回长安。”
这番不计后果的冒然撤兵……如果宋老生、屈突通二路大军得知消息合力围歼的话,很有可能导致唐军全军覆没,李世民的‘死’字并不夸张。
李渊当然知晓其中的厉害关系,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大雨中,又冲出一个矫健的身影,是李建成。只见他‘卟通’一声跪在李世民身边,高声说道:“父亲大人,二郎所言极是啊。只要父亲大人一声令下,儿子愿意将左路大军追回。”
除却雨声、风声,院子中静极。半晌,李渊的房中传出一声‘好’字。接着传来他苍老的声音,“追回左路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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