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一想,如果只供一人饮用,要想饮完这口井中的水,大约需要多少天?”
“如果这口井底下再无水源补充的话,应该在六天左右。”
“不错。可是如果似这般大的一口枯井再度有水后,仍旧是一人饮用,又能够在多少天将它取空呢?”
突地,我明白了。恍然大悟说道:“这可就不能用六天计了。能用三天就不错了。”
“为什么?”
“枯则枯矣,便算有雨水将它填满,但因它荒废已久,这一口井的水至少有一半会慢慢渗入土地中,所以,能够有一半的水供人饮用就算不错了。朕说它用三天已经是满打满算了。”
不停的点着头,孙思邈说道:“陛下闻言即解、一点就通,不同凡人,臣臣服。”
“神医过讲了。”
“所以,微臣认为。便算这失忆之人因了什么外力导致他重新恢复记忆,但这份记忆却只能供他用一时,不能供他用一世,当这份外力用完的时候,他又会恢复到失忆的症状。如果说最初他逐渐丧失记忆要用一年的时间,但随着外力的介入他恢复了记忆,但当他再次失去记忆的时间会明显的短缩许多,也许是半年,也许是三个月,再然后,也许就是一个月、一天,总而言之,无论他如何努力改变、躲避,终究逃不出宿命。而且这个努力活下来的过程会更长、更痛苦。”
我的观音婢,你是不是找到了某种可以拾回你记忆的方法,而且在以身犯险的尝试?
我清楚的记得,自玄武门醒来后,发现你不对劲是在一年之后。而此番,发现你再次不对劲是丽雅满半岁的时候。
“是什么原因呢?什么原因?”
“陛下,您真是想抢微臣等人的饭碗啊。”见我迷茫的看着他,孙思邈笑着解释道:“若陛下真心钻研这门学问,以陛下的博思广益、聪颖过人,只怕这个难关会被陛下攻破。”
稍稍回神,我笑道:“朕的难关是如何长治久安的守好天下,至于这些医术方面的学问,朕还是不抢神医你们的饭碗才是。”
闻言,孙思邈爽朗的笑起来,“微臣倒想替天下百姓求陛下仔细钻研医术之道……”
相互打趣,我却是心不在焉。
我的观音婢,无论你是用什么办法重拾记忆,但这之于你而言非常的痛苦,是不?因为你在反反复复的领略那个空白的、未知的世界。
可是,我不能没有你,不能。
你清楚的知道我不能没有你,所以宁愿忍受那反复的煎熬也要留在我的身边,是不?
那下一次,下一次,当你重新拾回记忆的时候又会是什么时候?
贞观六年,春。
皇家嫁公主,非比寻常。
经过了近两年时间的准备,待纳采、纳吉、纳征等等一系列繁琐的订亲礼仪完成后,终于定下了丽质、豫章的大婚之期,豫章的日子较丽质的晚半年,定在今岁的中秋。
而今天,是丽质出降的日子。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在欢快的歌声中,我眼前的影像有些模糊了。眼前都是我第一次见到丽质的时候她尚在襁褓中的情形,那个时候我方方从青铜武士的手中夺下她,就那一眼便爱极。后来,她慢慢的长大……
长大了有什么好?
成了别人家里的了。
感伤、不甘,统统涌进我心中。
丽质的出降令我有种身上掉了一片肉的感觉,而那撕下我身上一片肉的人正是我一直喜爱的冲儿,不知怎么回事,今日的我看着冲儿总有一种仇人的感觉。
在一片欢声笑语中,丽质这个小没良心的东西欢天喜地的上了凤辇。
唉,果然是女大不中留!
“冲儿。”
已是骑上高头大马的长孙冲急忙又跳下马,跪在我面前,“父皇,还有何交待?”
还?!
已经交待了千条万条了,再交待下去便要错过吉时了。看了眼凤辇的珠帘一点动静也没有,我叹声摆了摆手,“千言万语只一句,好好待丽质。”
“是,父皇。”
“去罢。”
直到看不到凤辇,看不到迎亲队伍,也听不到那迎亲的歌声,我仍旧伫立在太极宫门前,看着长孙府的方向。
一动不动。
好半天,耳边传来‘啧啧’之声,接着传来你的声音,“公主出降之日,臣妾这个当娘的硬是没有半点机会叮嘱女儿一句妇道之谈,倒是陛下的句句叮嘱,不但令臣妾汗颜,便是天下所有母亲,亦会汗颜之至。”
这是说我婆婆妈妈?
一句话,将我惹得笑了起来。一扫方才难受的心,我终于说了实话。“我只是……舍不得。”
起初我还强硬的认为有丽雅可以弥补丽质出降后我心中的空缺,现如今我才知道,就算有丽雅,也填补不了丽质出降后我心中的空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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