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只可惜朝廷不允,是么?”祥接口道。
“惜乎万金之策,朝廷却不能用!”恭亲王颌首道,“但此事于倭人之患何干?”
“六爷可知,此时ri国内有多少西洋小学塾么?”祥放下酒杯,向着恭亲王伸出一根手指道,“近万所!”
“近万所!?”恭亲王不由得惊呼出声,“如此一来,岂不是ri国内之蒙童,已经皆习西学?”
“正是如此!”祥用力点头道。
祥现在已经明白,ri明治维新后的基国策其实首先是“教育立国”以求知识于世界,而后才是在此基础上的富国强兵、殖产兴业和明开化。
“同治十一年,就是去年,ri既已在其中枢设立所谓部省来改革全国之教育,即废除各地专攻儒学之藩塾,设立教授西学之新式学堂……”祥又向恭亲王伸出三根手指,“自幼童而至青年,共分小、中、高等及大学堂四等,其所教授之学术由浅入深,但皆为西洋之学。”
“而今ri国内就已经有小学堂约万所,中学堂近百所,高等学堂和大学堂合计十余所。六爷……”祥抿着嘴向恭亲王点了点头,“我大清国内,如今可有一所西式小学堂否?”
“我不说,六爷也明白,若要国家兴盛,首在人才!国事尚可不论,单以新式水师论,我船政水师学堂一年招生不过数十人,且入学后还尚需一年光yin来修习算术、绘图等课,可这却只是ri国内幼童在小学校时便已jing熟的基础课程!”祥的眉头已经紧紧地拧在了一起。
“仅以这人才作育一项而论,六爷,我大清和ri孰优孰劣,还需多言么?”
“倭人之所谓维新,也不过仅仅数年而已!”恭亲王似乎还没有从刚刚的震惊中走出来,“我大清的洋务,自咸丰十一年(1861年)的《统计全局折》起,迄今已有十余年光yin,如何竟会被ri一个蕞尔小国超越于前,几近望尘莫及?”
祥静静的看着满面落寞之sè的恭亲王,却丝毫找不到开解他的理由。
开解于他,便等于是自欺欺人!
而祥之所以得知这一切,便是在他看了林义哲的折子之后,以总理衙门的名义向林义哲发函问询,林义哲专门写了一名叫《东瀛纪略》的小册子回复,他从这册子当中得来!
“六爷可知,倭寇之自强,看似始于同治年间,但若要究其根,却可上溯至乾隆年间了。”祥道。
“乾隆年间?”恭亲王惊讶的抬起了头。“会有那么早?”
“确是如此。”祥先是打了个酒嗝,而后才用力点了点头——至现在为止,ri人的明治维新的确只搞了几年,可是除了林义哲之外,并没有几个中国人知道,在明治维新之前,ri知识界的学术和舆论准备乃至“西南四强藩”的“兰学”实践已经进行了200余年!
从1603年开始,ri德川幕府便连续五次发布“锁国令”,从此ri对世界垂下了“锁国”帷幕长达二百余年……但ri人对西洋其实是“锁而不死”。留有余地的。德川幕府便在“锁国”的厚重帷幕中留下了一个小小的缝隙——允许长崎作为一个通航的港口来与中国和荷兰的商人交往,而ri国内的西方学派——“兰学”的学者们就是透过这样一条小小的缝隙来如饥似渴的汲取西方的先进明!
早在1744年,以前野良泽和杉田玄白将人体解剖学著作《解体新书》翻译成ri为标志,“兰学”在ri正式形成。到19世纪初,ri已经有了一批开始尝试在ri推行西方社会制度的“兰学家”。而诸如萨摩、长洲等强藩已经开始着手编练西式军队,设立炼铁所等西式工厂……
而到了1854年的美国海军少将佩里率军入侵ri的“黑船来航”事件后,就连当初最为排斥西方的德川幕府都开始进行西式革新,就在1854年,德川幕府在第一任美国驻ri公使哈里斯的指导下,进行涵盖政治、经济、军事的大范围改革。如设立讲武所,以教习西方军事学术;并在1862年开始推行全面的军事改革。开始向荷兰派遣海军留学生,除学习海军外还涉及西方之政治、医学的诸多方面,而此时中国的第一批官派留学生——林义哲协助曾国藩李鸿章等人极力促成的留法幼童中的许多人甚至还没有出生……
即便幕府已经如此举措,在长州、萨摩等一干早就在“兰学”中尝到了甜头的各地强藩看来。幕府的开化步伐范围还是太窄,步子还是太慢!在与幕府之间就究竟应该是“尊王攘夷”还是“公武一体”的漫长争论毫无结果后,这帮子忍无可忍的“维新志士”们干脆直接拔出刀子把幕府中那个名不副实的“征夷大将军”德川庆喜赶下了台!
由此可知,明治维新表面上好象是划时代的巨大变革。实际上只不过是一个新的高层机构摆在一个已经规模初具的低层机构上头而已!所谓的船小好调头,因此当明治zhèng fu上台后颁布《五条誓》以开始全面推行变法图强后。其国运之蒸蒸ri上便不过是水到渠成之事!
“你说的是……”恭亲王喃喃自语道,“若真能痛定思痛而革故鼎新,定会收如此富国强兵之效!较之倭人之维新,我之所谓洋务,不过小修小补的粉饰而以!长此以往,国力此消彼长,若两国有朝一ri当真开战,我大清恐难有制胜之机啊……”
对面的祥看着恭亲王,眼中已全是敬意——眼前的“鬼子六”虽已不复当年的风采,却能坦然承认今ri之中国不如ri之处。在此时的中国,有这样眼光和胸襟的人,可以说何其少也?
“六爷看得如此清楚,果真是明见万里!”祥叹道,“人言咸丰诸王之中,以六爷为才智第一!今ri方知六爷果有过人之明,六爷君子坦荡,目光如炬,在下佩服!”
恭亲王听了却不言声,只是恍恍地望着窗外,半晌才道:“看得清楚便又如何?不在其位,难谋其事!……十余年有如一梦,醒来时人去楼也空。相,心气儿再高,时运不济,也是难有指望的……”
听了恭亲王的肺腑之言,祥也禁不住感叹起来。
他当然明白,恭亲王的这句“时运不济”感慨是因何而来。
清宣宗道光皇帝生前共有三后九子,长子薨于道光十一年(1831年)四月,而二、三两子幼殇。道光十一年六月初九ri宣宗第三后孝全皇后生皇四子奕拧,即后来的咸丰皇帝。道光十二年十一月二十一ri(1833年1月11ri) ,在后宫中地位仅次于皇后的静皇贵妃生皇六子奕欣。
道光二十年(1840年)正月初九,时年三十三岁的皇后驾崩,道光皇帝亲自为其定谥为“孝全”。在孝全皇后之后,道光帝未再立后,于是奕欣的生母以皇贵妃的身份成为了六宫第一人,而年幼的奕拧也交托给皇贵妃抚育。也许是年龄相仿,兄弟俩的感情十分亲密。
奕拧和奕欣虽还没有争夺帝位的念头,但他们的老师杜受田与卓秉恬却早已开始在暗中进行着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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