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一直哄冬麦,又说要给冬麦买烤红薯,然而冬麦现在哪有那个心情,一点不想要了。
等公交车的时候,恰好遇上了沈烈,沈烈也在等,见到他们便过来打招呼。
冬麦现在没心情和人说话,只勉强笑了下。
沈烈自然看出来了,冬麦眼圈还是红的。
林荣棠有些尴尬,对着沈烈笑了笑说:“没啥,为了衣服,有件衣服,她想买,我说太贵了这次先别买,没让买,为了这个和我闹呢。”
如果是平时,冬麦一定会恼的,不带这么抹黑她的,她没有这么不懂事,可是现在,她没那心情,也就随他说去了。
再说,不懂事总比不能生强。
沈烈显然是有些惊讶,浓眉耸了耸,忍不住看了冬麦一眼。
冬麦别过脸去,看着远处的人。
沈烈咳了声:“那你就给嫂买呗,其实也没多钱。”
林荣棠:“买啥买,她衣服够穿!”
说话间,通往他们公社的公交车来了,他们也就上去了,这车不是始发站,空座并不多,只剩下最后一排了,沈烈见此,就让冬麦挨着窗坐:“容易晕车的人,看看外面风景能好受点。”
冬麦点头表示感谢,无声地过去了靠窗位置,之后便一直看窗外。
林荣棠挨着冬麦坐,沈烈挨着林荣棠,两个男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林荣棠随口问起沈烈认识路奎军的事,沈烈就说是之前部队就认识的,人家帮过他,算是他前辈,林荣棠纳闷了:“你在部队都干啥啊?”
说这话的时候,他看着沈烈脸上的那条疤,很浅淡,但是阳光好的时候,还是能看到,这让林荣棠在沈烈身上看到了一种陌生的气质,一种不属于他们这个落后村子的、遥远神秘而彪悍的什么气质,这是林荣棠说不清楚的。
沈烈却并不提,只是淡淡地说:“部队上的事,无非就是那些,也没什么好提的,再说现在也退了。”
林荣棠:“你接下来什么打算?其实你认识路奎军,让他带带你,做个买卖,看看成不?”
路奎军是做羊绒起家的,他做成了后,当然有不少村民就开始效仿,不过这并不好学,一个是梳绒机那玩意儿挺贵的,一般人买不起,自己改装的话也是一个技术活,一般人搞不定,所以你想搞,你得认识人家能人,让人家帮你改装,如果你没本钱没人脉,那就没梳绒机,另一个则是,这羊毛去哪里进货,羊绒去哪里卖,那得有路子才行。
他们陵城这里根本不养羊,得去人家内蒙古弄羊毛,隔着这么大老远,没门路哪成?
最后一个,那才是最麻烦的,羊绒是国家的专控商品,是不允许农民私底下经营的,所以现在大家搞羊绒,也就是偷偷摸摸在家里搞,不敢大张旗鼓,万一被查出来,只怕是要罚钱了。
沈烈笑了:“是,我也是正想着这事,不过我没什么本钱,如果真和人家合伙,那不是干靠着人家挣钱吗,也不带这么占人家便宜的,所以我想着先从他那里揽点小活,最近他又进了一车的货,不过那批货不太行,得先手工捡捡才能上梳绒机,要不然里面苍耳羊粪蛋什么的会卡机子,他这批货量不小,一个人搞不完,到时候有一部分直接运到我们村,我帮他打整干净了,他再去梳绒就行了。”
林荣棠连连点头:“行啊,这活儿稳赚不赔,就是脏点累点!”
沈烈:“我一大老爷子,倒是不怕脏累,不过我一个人肯定干不完,人家得赶工期,苏联那边,羊绒价格起伏挺大的,影响着国内的市场,不抓住时机,运气不好就得赔钱,所以我这里得尽快,到时候咱们村里谁闲着,可以过来帮忙,我给点工钱。”
林荣棠:“哟,这敢情好,你这是给大家送财路来了!”
沈烈笑着说:“等这次挣了钱,你那二百我就还你。”
林荣棠:“我们兄弟,谁跟谁,你倒是先紧着别人还。”
林荣棠知道,为了结婚的事,沈烈还欠了别人钱,他那二百倒是不着急,想想沈烈也够惨的,那个什么孙红霞,可算是把沈烈给坑惨了。
这两个人说话的时候,冬麦就靠着窗外,傻傻地看着窗外。
窗外已经是黄昏了,夕阳落下,晚霞美得像一块轻薄的纱,将初冬时候的乡间轻轻地罩住,一切都变得朦胧温柔起来,冬麦什么都不愿意去想,就那么看着这晚霞,看着远处随着公交车而逐渐向前移动的树。
当那火红的夕阳终于落在她的眼睛中时,她垂下了眼。
心里却在想,这可真是不幸的一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