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麦紧紧地咬着牙。
她想尽快过去饺子馆,和自己哥哥说一声,让自己哥哥陪着自己去城里找彭天铭,再让彭天铭和苏闻州说句话,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谁知道饺子馆外,就看到彭天铭,而彭天铭旁边,竟然是自己大哥!
这时候江春耕也看到了她,看她走路都晃晃悠悠的,连忙伸手扶住:“冬麦。”
宽厚的手掌落在自己肩头,耳边是熟悉的声音,冬麦眼泪差点落下来。
身体的不舒服感,从昨晚到现在的疲惫和憔悴,她觉得自己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她甚至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倒下了。
可是她又不能倒,她必须去找彭天铭,去想办法。
现在看到大哥,看到彭天铭,她一下子挺不住了。
在她心里,沈烈是她的倚靠,大哥也是,是比父母更亲的倚靠,见到大哥,心里所有的脆弱瞬间释放。
江春耕见她这样,吓到了,连忙问:“怎么哭了,受什么气了?是哪个欺负你了?”
彭天铭也过来:“哪里不舒服吗?”
冬麦擦了擦眼泪:“哥,介绍信,介绍信不见了!本来开好了,王书记也盖章了,谁知道就那么不见了!莫名其妙不见了!”
说着,她望向彭天铭;“彭姐,王书记说,现在只能请苏同志帮忙想想办法,你看看——”
彭天铭听了,噗嗤一声笑出来,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随手拿下来自己的围巾,帮她围上:“好了好了,现在介绍信已经不重要了,我和你哥赶着跑来,就是想告诉你一件天大的喜事。”
冬麦眼里含着泪,任凭她摆布,茫然地道:“什么?”
彭天铭满意地看着冬麦戴上自己的围巾,笑着说:“就在今天早上,咱们陵城出了一个新文件,就是关于羊绒产业的,估计还没传到公社,不过已经发到了陵城各部门了。讲的就是放开羊绒产业的发展,说是要大力推进家庭工业的发展,里面还专门提到了羊绒产业,以后这个产业彻底放开了,咱们个体户也能干了,不需要什么批文,也不需要什么介绍信了,干这个完全不存在什么问题,光明正大理直气壮,我们可以随便干了!”
彭天铭说得最后,声音响亮爽朗,震得旁边的人都好奇地看过来。
冬麦:“啊?”
她还是有些不懂,发生了什么,突然之间变天了。
彭天铭:“就是说,沈烈现在所做的一切,没有违反任何的规定!商业局也不用查他了,不需要什么介绍信了!因为新规定出来了,刚才我表哥已经给商业局挂了电话,咨询了这件事,对方说既然新规定出来了,当然就按新规定办,绝对没有为难的道理,说已经通知下去,赶紧放行!”
彭天铭的话进入冬麦的脑子,缓慢地消化理解,之后喜悦的泡泡,便一个一个地往外冒,等她完全消化明白这句话,那些幸福而欢快的泡泡便将她笼罩,让她觉得全身舒畅,让她觉得所有的重担都一瞬间卸去。
有什么比现在更甜美而畅快的喜悦吗,从地狱十八层的绝望无助到飘在云间的极度喜欢,不过是片刻间的功夫罢了。
冬麦连忙擦了擦眼泪:“那,那现在,现在我们——”
彭天铭笑着说:“他们肯定放行,咱啥都不用操心了。”
冬麦到了现在,已经一句话都没法说了,她只有点头,再点头:“好,好,太好了,太好了!”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也不过如此!
当下几个人在饺子馆坐下来,说起这事,冬麦这才知道,大哥坐车过去了首都,结果等了沈烈一晚上,没见沈烈,当即感觉到不对了,马上要买车票回来,问题是车票并不好买。
他后来从别人手里弄到一张站票,回来后,先去找了彭天铭,才知道沈烈出事了,本来打算马上赶过来陪着冬麦,谁知道苏闻州给彭天铭工厂打电话,说起来这事,干脆一起过来,赶紧给冬麦报信。
江秋收两口子听了,提了半天的心才放下来了。
冬麦之前所有的难过啊绝望啊失落啊,简直是一扫而光,她当即就想赶过去,去见沈烈。
江春耕:“我们现在过去,很可能扑一个空,商业局已经下了通知,人家说了,消息到了就放行,现在赶过去,说不定我们去了,沈烈人已经去首都了。”
冬麦想想也是,不过她真得很想看到沈烈,刚才听彭天铭话里意思,他应该也受伤了,虽然不重。
可他那个人能忍,万一受伤了也不去治呢?
反正就是不放心。
彭天铭见这个,便说:“算了,等商业局那边回信了,你带着冬麦过去首都吧,其实冬麦现在挺精神的,路上坐火车,没什么事,再说你让她在家里,她一时半会得不到消息,胡思乱想,更难受。”
江春耕望向冬麦:“你去医院检查过了吗?”
冬麦犹豫了:“去公社检查了,说是今天出结果,还没去看呢。”
今天情绪大起大落的,光顾着介绍信的事,都把检查的事给忘了。
江春耕:“那我们过去看看结果吧。”
冬麦顿时有些紧张,连忙点头:“好。”
到了卫生所,很快拿到了结果,冬麦对着白纸黑字看了一番,彭天铭看她一直不吭声,便拿过来看,之后笑了:“恭喜恭喜,你这是怀孕了!竟然真得怀孕了!”
冬麦傻傻地站在那里,愣了好一会,才点头。
是,她怀孕了,她竟然怀孕了。
经过今天的大悲大喜,老天爷又给她添了一桩喜事,她竟然怀孕了。
被人家污蔑不能生孩子,被人家骂说是不会下蛋的母鸡,今天,她竟然被卫生所告知,她怀孕了。
彭天铭不知道前因后果,看她这样:“瞧你,怀孕竟然高兴傻了。”
江春耕明白她心里的感慨,能不高兴吗,高兴得都傻了。
过去的那些风风雨雨,耳边听到的闲言碎语,被人家嘲笑和辱骂,这一切都将成为过去。
他忍不住抬起手,轻拍了下冬麦的肩膀:“都过去了。”
其实江春耕拍起来有些重,肩膀都有点疼,不过冬麦心里还是高兴,她终于笑着说:“咱这日子越过越好了。哥哥,我觉得天一下子放晴了,好像熬到头了一样,我心里真得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