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天气晴朗,碧空无云。
皇城以西的“绝楚山庄”。
蓝香楹缓缓而入,却从时而传出“啪啪”的重击声中,联想到似有一个人正在受那杖责之刑,在那有规律的击打间隙声中,但却丝毫听不见那人的哀号。
这,会是谁?是母后在处置什么人吗?
蓝香楹走得很慢,但却不由得想到了那极其看不顺眼的庄玉郎。若是那厮,可敢情好!只是他不知是如何惹了母后这般生气?不是挺得宠吗?这热闹可不能不看!
自从在辰弑那里吃了苦头,蓝香楹一直呆在外面整整几日不归,她不愿让母后看出端倪,更重要的是,她不愿让精明的母后从她脸上的忧郁和时而的泪痕中,猜到什么。
她蓝香楹是由美丽决绝的蓝后一手调教的,又如何能对男人轻易动情呢?
她推门而入,也未通传,刚一进门,便见地上趴着两个黑衣蒙面人,一个,已经一动不动的,许是已经死了;另一个,却还— 在挨板子。
这里还真有人在挨板子!母后这里几乎天天都有人挨板子,不过可惜了,不是那惹人嫌厌的庄玉郎。
她叹了一口气,跪在堂中近前,低低地叫了一声:“母后——”
堂前,那坐在玉雕龙凤椅上的绝色佳人,向那两个杖击的人挥挥手,这才撤了那刑罚,也不理会蓝香楹,由着她跪着,却对堂下那个还有生气的蒙面人道:“本宫赏你的,滋味如何?奇勒?”
蓝香楹闻言一抬头,瞄了一眼,原来这挨打的人居然是前几日,她嘱咐去群玉峰的杀手之一——奇勒,想必那趴着不动弹的蒙面人,便是另一个葛拉了。
他们两人一直蒙着面,就连她也不曾见过他们二人的真实面目,看那葛拉一动不动,身下淌出一滩血迹,想来已经死了,可便连死了,也要蒙着脸面,他们的身份竟然神秘到这般?
可母后行事又有谁能懂?
奇勒方才原道会是被杖责而死,已经打得麻木,大口大口的喘息,紧咬的牙齿已经渗出了血丝,杖子一拿走,这才缓过一口气来,深深的吸进一口,齿间带着寒凉,喘息着,却又咬了牙,不敢出声,吐出几个字:“……奇勒办事不力,娘娘责罚是应该的……”
蓝后轻轻一笑,道:“你倒也乖巧,不过……你可曾恨本宫?”
“小人不敢!”奇勒跪在堂下,这才摸索着爬起来,背后的皮肉被打得开了口子,一牵便生拉活扯的痛。
堂上那清绝艳丽的“美女蛇”冷冷地笑,只是妩媚中暗藏了一种可怕:“哼——不敢?本宫谅你也不敢!若不是你那堂前老母欢喜住在本宫府里,恐怕,本宫就是有十条命,这也便被你杀了!更别提,继续为本宫办事了!”
奇勒闻言大大松了一口气,看来这次他又死不了了,那女人还巴望着他替她办事,便道:“小人不敢,娘娘对小人恩重如山,还帮小人照顾娘亲,单指这份恩义,小人纵然粉身碎骨,也无以为报的。”
“那好,你便继续留在宫中,你知道你该查探什么吧?”那冰冷的声音又传过来。
“是——”奇勒又想起了那传闻藏匿于兴庆宫的传国玉玺。那里面似乎牵扯着长生不老的惊天秘密,只是不知蓝后这个倾城绝美的女人,如何对它这般感兴趣?
但他从不问,在这毒妇手底办事,知道的越多,死得便越快!他自小无父,由老母亲一手将他带大,此时纵然是他吃了很大的苦头,也便是要忍着的,只盼他母亲一切安好!
“若是中途有什么阻扰,你知道该怎么做!”那声音顿了顿,似乎是在安慰他,又道:“放心为本宫办事,本宫自是不会待薄于你的,你母亲现在都还向本宫问起你,本宫告诉她,如今她儿子光宗耀祖,别提多风光了,是不是呀果毅都尉?”
“是——”那称号,是他帮那临淄王李隆基杀韦后,驱太平以后留封的官衔,一直沿用至今。
他又忙不迭地应下。退出去的时候,看着一旁跪着的蓝香楹,正瞪大了眼眸向他蒙着的面目后探视,即便已经从公主手中领过几次任务,但那眼神却还是去不了的陌生,他忽然感到一阵悲哀。
看那已经被蓝后开膛破肚的葛拉,此次便和他一起执行这任务,连死了也便蒙着面。奈何他们都是杀手,于蓝后,只不过是个工具而已。用得不称手了,几时也便这般消失在这个世上,也没人知道。更不会有人伤心!
不过,若他有日死了,那个在宫中,待他如亲人般的人儿,会为他掉半滴眼泪吗?
恐怕在这个世间,除了他那乐得晕陶陶在蓝后宫中享福的老娘,他便再无一个亲人了!想到这里,他那颗拳拳的孝心,差点就要悲哀得落下一滴血泪来。
他深悉,这些年来,蓝后做得尽是一些不为人齿的事情,而自己,不过是她的杀手,不用动太多心思,一声令下,让谁死就不能让其生,即便是手无寸铁的无辜百姓,他也杀得毫不含糊,杀得太多,便麻木了手上的血,分不清谁跟谁?
但孝道和仁义比起来,孰轻孰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