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家里几个哥哥,早有丫头凑上去,怎么竟还要往外头买来,不意纪舜英竟生的这样正气,这会儿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嘴上半点儿不客气,可她却偏偏半个字儿也答不出来。
纪舜英知道黄氏用意歹毒,心里生出不尽的厌恶来,看看屋里也没甚东西要理的,干脆转身出去,青松绿竹两个紧跟其后,纪舜英大步流星出得门去,门上的看少爷回来了又走,急往黄氏跟前报。
黄氏急急把那丫头叫过来,先是一扫,觉得甚是想像,怎么偏偏纪舜英竟没看中?她跟嬷嬷两个交换个眼色,那嬷嬷也皱得眉头,抽了细竹条就要打她的手掌心:“可是你言语冲撞,把少爷气走了?”
丫头低了头,细伶伶的肩膀,看着就有一股可怜意味:“奴婢不敢。”说着眼圈就红了,眼看着眼前这么一条好出路,她也不知道是哪里不对,纪舜英连她的名字都不曾问过。
“你可是老老实实坐着的?”嬷嬷问得这一声,她含着眼泪点头,可不是坐着的动都不敢动一下,脖子身子都发木,好容易等着了人,见着她倒跟见着鬼似的。
原在家里,她也是姐妹里头出挑的,既认了命,想着当通房当妾也就罢了,哪知道竟连正眼也不看她。
黄氏皱了眉头:“你下去罢,这些日子先不必去了。”等人走了,她才道:“难不成,他不喜欢这个模样的?”才说得这一句,自个儿先笑起来,怎么会不喜欢,急巴巴的送东送西,真不喜欢哪里会上心,心头忽的一动,若不然就是做给纪氏看的。
说不得是知道自家得不着家里的助力了,有这么一门亲在,干脆借这份力!黄氏越想越是,他打小就一肚皮的坏水,装的竟这么像,一个毛丫头片子,哪里就值得上心,倒还为她守身如玉了。
黄氏越想越是,男人嘛,嘴上说出花来,也一个个都是负心的东西,这么个毛丫头片子,就能把人勾住了?这时候越高兴,等揭下这层皮来,有的她伤心难过的日子,黄氏原是病恹恹的,这会儿眼睛里冒光,越想越觉得痛快解气,好似她受的这快二十年的委屈能撒出气去了。
这头纪舜英一气儿往十方街去,这会儿天还不算晚,街上却少有行人,乞巧市开了半日又关了,实是没生意,才刚热闹起来,锦衣卫带着人十来个人从这头出城去,这下子铺子也不做生意了,卖杂货的倒还好,卖吃食差点儿哭出来,纪舜英是书生打扮,叫人查问了一回姓名,报了名报了官位,那人倒不再难为他了。
这时节出来办案,一个个都是一肚皮的火气,纪舜英问得一声:“这是怎么?倒不曾听见消息说又要抓人。”
那人看他是个文官儿,往馄饨人子上头一坐,要了碗七菜羹,原该是卖空的,这会儿还有一锅子,搅一搅吹得口气儿:“可不是,跑了一个,正找呢,找见了,不活剥他的皮。”
这人身上有公务,手上还拎着一串东西,有香包有百索,还有华胜,一看就是预备着送给心上人的,好好一个七夕节,叫人搅和了怎么不恼。
他这儿才吃了一口,那边就有人叫:“赶紧着,要出城!”端起碗来就往嘴里倒,吃完了摊子上扔得十个钱,挎着刀出城去了。
担主见着人走了才敢叹气:“往日里哪有这么神气。”收了碗勺,晓得生意也是做不成了干脆早些收摊儿,闷头睡个安稳觉。
纪舜英一路碰着三个问讯的,想来丢的那一个同他年岁差不多,好容易到了家,长福叔开了门还一惊:“少爷怎么回来了?要不要用饭?”
青松冲他摆摆手,纪舜英一路上都沉着脸,还没缓过气来,这事要说恶心,办的确实恶心,不独恶心了少爷,往后少夫人进门,见着了又怎么论,眼看着纪舜英往桌前一坐,他这么个脾气,高兴了也看书,不高兴也看书,不高兴的时候看的还更狠些。
绿竹却机灵,拿了小碟子,把明沅做的巧酥叠起来,舀了一碗七菜羹,一齐送到纪舜英面前,纪舜英见着这碟子巧酥,又想起她粘着面粉的模样,抿嘴露出点笑意来。
等吃完了巧酥,纪舜英特意找了长福婶,他身边能去套话的也只有她一个,家里甚时候买的人,找的哪一个人牙子,总能打听的出来,再问问那丫头是个什么来历。
才刚叫气昏了头,很该忍住了问一声,他这么想着,摸摸腰上明沅给他做的扇套,必得把这事料理好了,万不能叫她受这份委屈。
第二日到七夕正日子了,纪舜英着长福婶回家走亲戚,一家子人都在纪家当差,还有什么打听不着,他这头慢慢悠悠出门去,才刚出得门,就听见外头说那逃犯抓着了,不独抓着了,拒捕当场就要革杀了,说是景川侯曹家的小儿子,曹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