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强力的劲风便扫了来,却没有痛感。
他急忙抬头,只见面前站着一个人,一袭红衣被风吹得向两边飞起,张扬而恣意。
——凤随心!
毒怪的那一掌被接住,后退两步,眼中的情绪越发癫狂,看着面前的人:“别以为你练了天穹无境就天下无敌了,上次我已经领教过,不过尔尔。”
“哦,是么。”凤随心眸子里一片锐利,顿时与他对上。
援军一到,左侍天和祁真便停了下来。祁真回过头,想让他们去看看云卓,结果还未开口就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越过他们,快速奔向悬崖。
云卓原本已经脱力,正要往下掉,紧接着便被人一把抓住手腕。他仰头一望,见萧安木扑在崖边,及时拉住了他。
萧安木身上的伤口在坚硬的岩石上一撞,脸颊瞬间一抽,顾不得其他,用力把他拉了上来。云卓咳了几声,见自家弟弟没事,瞥见凤随心正和毒怪交手,问道:“你们一起来的?”
“嗯,半路遇见了,”萧安木打量他,“你怎么样?”
“还行。”云卓向身后看了一眼,压下心底的不安,缓缓站起身,被萧安木扶着走向祁真。祁真见到他便放了心,坐在那里望着悬崖,脸上一片木然。云卓忍不住安慰:“他会没事的。”
祁真不答,盯着那边看了一会儿,这才转向凤随心。
毒怪与凤随心经过短暂的交锋,谁也奈何不了谁,恰好停了停。毒怪嚣张一笑:“我说过了,不过尔尔!”
凤随心问:“你可知天穹无境为何会叫天穹无境?”
毒怪道:“为何?”
凤随心勾起嘴角:“因为它厉害。”
毒怪嗤笑,正要讽刺,就见他猛地吐出一口黑血,不由得一怔。凤随心很快又吐了一口,直直冲向毒怪。毒怪快速压下心底的诧异,专心应对。
云卓脸色微变,急忙撑起身。
萧安木及时扶住他:“怎么?”
云卓知道哪怕冲过去也是徒劳,摇摇头没有开口,神色凝重。凤随心虽然练了天穹无境,但由于体内有缠绵刻骨的毒,因此一直以来都用一部分内力强行压着,与人交手也有所顾忌,而现在……他显然将那部分内力也用上了。
萧安木不清楚原由,抬头盯着战局。
毒怪这时与凤随心已经掠出数丈,在参天大树上来回穿行。毒怪敏锐地发现凤随心忽然变强,没有想逃,反而越来越疯狂,将能用的毒都用上了,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
凤随心知道不能让他探到机会,所以半点不退,照单全收。
二人浑厚的内力撞在一起,吹动周围树叶,哗哗作响。众人一眨不眨地望着,有的甚至闭住了呼吸,完全不敢移开目光。
毒怪很快感到内脏在灼烧,跃到了另外一棵树上。凤随心紧随其后,再次与他战在一处。毒怪吐出一口血,大笑一声,对他的攻击视若无睹,使出浑身的力气向他撞去。二人瞬间腾飞——而那下方便是万丈深渊。
凤随心神色不变,挣开他,抬手便是一掌。
砰——!
毒怪狠狠砸在悬崖边上,耳鼻口全部溢血。
意识迅速模糊,他望着天空,脑海恍然闪过医圣的脸。
——我不过是想……想再见你一面,然后让你多看我一眼。
秋风拂过苍穹,呜呜咽咽,他张了张口,发不出一丝声音,费力地抬起手想抓住些什么,紧接着便落了下去,气绝而亡。
几人尚未从这一幕中回神,就听上方传来一阵大笑,极其潇洒而畅快。
“哈哈哈哈!”
祁真霍然抬头,只见凤随心在半空仰头而笑,那红衣上正不断渗出黑血,与此同时云卓猛地向前踉跄了一步。
“哈哈哈哈!”
祁真张了张口,一个字都说不出。
他忽然想起上辈子被关时曾试图和凤随心讲过道理,大意是你还这么年轻,别一时想不开而丢掉一条命。
那时这人笑得特别好看,说道:“我至今做的事都是我想做的,立刻便死又如何?我不需要可怜、唏嘘或是同情,相反我可怜这天下的大部分人,他们庸庸碌碌活一生,还没我这短短几年来得痛快,我若真到死的那一天肯定会笑着死。”
祁真当时觉得他在说大话,后来听到他在笑又觉得是个疯子,直到这一世才了解原委。
他望着半空的人,只觉一颗心沉甸甸的。
凤随心这辈子做过第一杀手,当过魔教头子,上过仙山绝壁,到过沧澜乾芷,被邪派所敬畏,被白道所痛恨,该吃的吃了,该喝的喝了,该玩的也玩了。这几年一直随心所欲,想做的估计都做了,最终与毒怪决一死战,不仅赢了对方还亲手报了二十多年的仇。
他知道的,凤随心就要死了,同上辈子一样,死而无憾。
“哈哈哈哈!此生不虚了!”
最后一个字落下,凤随心闭上眼,脱力地跌入山谷。云卓追了几步,根本使不出什么力气。萧安木原想去悬崖拉一把,但有一个人比他更快,他只来得及扫见一抹蓝色的影子,紧接着就见对方越过自己跳下了山崖。
他猛地一怔:“那是谁?”
云卓道:“邵沉希。”
邵沉希会逐月决,很快便将人拉进怀里,用力抱住。
凤随心尚未完全昏迷,睁开眼:“你……”
邵沉希一贯温和的表情消失殆尽,第一次对他展露出霸道而危险的神色,一字一顿:“你哪怕死,也得死在我手里!”
凤随心嘴角不停地溢血,发不出什么声音,最后看他一眼,快速陷入意识的深渊。
“菁菁满山兮,微风飒飒。绮情难见兮,无边时忘……”远处不知何时响起了山歌,悠悠远远,像是能敲在人的心头上,“弯弯幽境兮,迢迢念颜。我有美人兮,天水……一方。”
邵沉希无言抱紧怀里的人,与他一起坠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