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若要她身边的人去服侍顾嘉礼,她却是百般不愿。“阿爷,话不是这么说,赖姑姑是太皇太后赐给我的姑姑,这些日子虽然在我身边伺候,我却没有权利让她去伺候别人。”
顾鸣怫然不信,“那赖姑姑再有来头,终究只是个奴婢而已,你发了话,她难道敢拒绝不成?你这般推三阻四,这些年你阿娘究竟是怎么教导你的?”
“这件事和我阿娘无关!”顾令月陡然道,“阿爷也别说我阿娘的不好。
我才回阿娘身边多久,阿娘这一年来又能教导我多少东西?”她呵呵一声冷笑,唇边染了一丝讽刺笑意,“说到底,我不过是个从小没爹教没娘养的孩子罢了!”
顾鸣皱眉大怒,“我这个做阿爷的如今便在教导你。只可惜你不受教而已。留娘,”他沉声道,“你要记住,你虽然身世较旁人要强一些,却也别拿着什么太皇太后、公主的来吓唬人。你是我顾家的女儿。顾家才是你的血脉根系,须知道,顾家好,你才会好。若是顾家衰败了,你作为顾家的女儿,又能得什么好?”
顾令月深深的望着顾鸣,觉得心中一片冰凉。
这些日子,她认真的开始学习作紫龙饼,想着讨好阿爷,重新培养父女关系。她也曾以为,她已经成功了一些了。在她的努力下,阿爷终究开始有那么一点点的喜欢自己。可是,这份菲薄的幸福竟这般脆薄,这么快,阿爷就给了自己一刀,锋利的戳破自己美好的幻想。
是不是,自己注定不可能成为一个有着爹娘双方疼爱的孩子?
顾令月收回了心中的眼泪,她在期待父亲疼爱的时候她愿意为之付出哪怕百分之一可能的努力,但当当真确定无望的时候,她也能够很快的斩断奢望,冷静的处理问题。望着顾鸣,忽的问道,“阿爷当真觉得,兄弟之间应当互相容让,彼此馈赠东西乃是常事么?”
她问的态度十分郑重,顾鸣听着心中闪过一丝些微不妙情绪,然而仔细追了追,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情绪,于是点了点头道,“这是自然的。这世上,唯有兄弟手足乃是血亲,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须当彼此守望互助,方是家族长盛不衰之相。”
顾令月垂头淡淡道,“我明白了!”
她的态度柔驯,顾鸣只当顾令月是听从了自己的“教诲”,心中生起满意,颔首柔声道,“你回去吧!”
顾令月从书房里出来,天空的蓝色瓦蓝沁人心脾,金黄色的阳光射了下来,一朵朵的白云在天空中飘浮,白云苍狗。顾令月叹了一口气,
红玉瞧着小声道,“小娘子。”
顾令月道,“我没事。”望着窗外婆娑的海棠花,目光转过一道毅然之色。
阿爷教诲自己说:兄弟姐妹应当相亲相爱,彼此容让。须知道自己和顾嘉辰顾嘉礼姐弟乃是异母,又有着当年的恩怨纠葛,如何能够毫无芥蒂的轻易相亲相爱?大道理从来都是容易说的,究竟做不做的到,要看他自己。既然阿爷以这样的标准要求自己,她倒想要看看,阿爷自己做不做的到。
顾令月离府前一刻,二房的范夫人前来棠毓馆送行,“留娘,做婶子的舍不得你,只是想着你也离家半个月了,定是舍不得你阿娘的,今日也不虚留你,只盼着你在公主府高高兴兴的住,再过半个月回来也高高兴兴的。”
顾令月笑着道,“多谢婶子了!”她转头,取过一张田契,笑着道,“二婶,你收着这个吧!”
“这是什么?”范夫人吃惊的看着面前的契约。
“这是同水庄的田契,”顾令月道,“我阿爷和二叔乃是亲兄弟,阿爷怜惜二叔辛苦,特意说将这个庄子送给二叔。”
范夫人望着地契的心跳顿时加速起来。顾家乃是国公,虽近年来衰落下来,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手中总是有一些庄田产业的。顾令月手中递过来的同水庄,便是韩国康公传下来的一个庄子,虽然不是顾家收成最好的。但每年收获的粮食水果,也在顾家的几个庄子中排的上前列。
她看着面前的庄子田契,一双眸子闪闪发亮,心中却本能的觉得有些不妥,低头道,“这,怎么好意思?”手却忍不住伸出去,想要将田契给收起来。
“二婶你就收下吧。”顾令月笑着道,“阿爷亲口跟我说了:二叔乃是他的亲兄弟,他作为阿兄心疼的紧。这个庄子乃是他的财产,他补贴给二叔。也算是顾念兄弟之间的情意了!”
顾鸣固然对顾轩有几分兄弟情意,手脚上却不是十分大方的。便是当真有意馈赠田庄,也定会亲手交给顾轩,而不是交由女儿顾令月递到自己这个婶娘手中。但一个庄子的诱惑着实太大,范夫人抵制不住,索性便讲座纠错,将地契收到怀中,笑着道,“如此,婶娘就多谢三娘了。三娘替我和二郎谢过你阿爷,便说我夫妇一道谢过国公的盛情。”
顾令月唇角露出灿烂的微笑,“一定。”
她瞧着范夫人急急的离开棠毓馆的背影,唇角略带一丝微笑。金莺从帘子下头进来道,“小娘子,桓小郎来国公府门外接咱们了。车马也已经准备好了。”
顾令月收回目光,道,“那咱们就出发吧!”
顾鸣离了国公府,在东市与好友章平郡公董次饮酒,忽的听着自己家中的小厮扫尘匆匆的从家中赶来,额头上尚坠着点滴汗滴,气喘吁吁道,“国公,不好了。”
顾鸣皱眉道,“什么事情大惊小怪的?”
扫尘面上一片焦急情绪,凑到顾鸣耳边道,“国公爷,三娘子把您的同水庄子送给二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