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理。
二人正争吵间,屋内进来个年纪稍轻一些的妇人。
她细长的眼睛仿佛永远也睁不开似的,头发油油腻腻,靛蓝色的粗布袄,袄皮不知道洗了多少水已经微微泛白,脚上那双再普通不过的宫鞋大拇指处被顶得有些破损。
她将手里的小细鞭子一挥,瞪了瞪夹缝一般的眼睛,望着一地的狼藉,咬牙切齿:“既然精神头这么足,那就上工去吧!”
上工?!
薛姨娘原本以为攀上了亲戚,主事婆子也给了他们母子单独的一处小院,这日子就算清苦也不至于遭罪,可现在不知从哪里冒出个母夜叉,挥着鞭子要赶他们去上工!
王姬的庶母怎么能去上工呢?
正犹豫间,从门外又进来三五个婆子,穿着同眼前这个细长眼睛并无二致,她们围拢过来逢迎道:
“副事,可是新来的不懂规矩?主事都说了,若有造次的一律刑罚伺候,您在一边歇着便好,这里交给奴才。”
几个婆子上来就将薛姨娘拿住,“咣、咣”扇了两耳光。
薛姨娘还没有回过神来,只见夏三郎抱头鼠窜:“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薛姨娘吃了哑巴亏并不敢吭气,她低着头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跟着几个婆子出了门。
奴役房做的都是宫里最脏最累的劳役,婆子将薛姨娘带到一个堆满马桶的院中,丢下一句“刷不完不许吃饭”就走了。
薛姨娘未出阁时是薛府嫡出的四姑娘,锦衣玉食的娇养着,后来虽说嫁到夏府为妾,但夏公公不仅让她管理后院还一直对她恩宠有加。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吃过苦头。
虽然现在身处奴役房,但身上的骄奢之气哪能一下子就退去?
她赶紧掏出帕子将口鼻捂住,四下打量了一番。
院中的马桶摞成高高的一堵墙摆成了半圆的弧形,正对弧形处有一处房间,房门虚掩着,她二话不说就跑了进去。
隆冬季节,只是在外面站着就瑟瑟发抖了,哪里还有心思做工?何况还是刷马桶!
薛姨娘进来后发现这是一处废弃的柴房,墙角处稀稀拉拉地堆着一些干草。几日来的旅途劳顿加上刚才的惊吓,令她更加疲惫不堪,她犹豫了一下,朝那堆干草走了过去……
……
……
菩提阁雅间。
夏青溪坐于桌前,一面喝茶一面端详着屋内那面墙上的佛像。
佛像看样子像是如来佛祖,流畅的线条,圆润的面庞,饱满的莲花,这些都无一不能看出画匠高超的技艺,尤其是佛祖的那一双眼睛,仿佛在睥睨众生又像在单纯盯着眼前人看。
夏青溪将茶喝出了酒的味道,她执起茶杯,敬了一下佛祖,一饮而尽。随后缓缓起身行至门口,将门稍稍打开一条缝隙拾起了地上的东西。
……
……
一间炭火拨得极旺的屋子里,主事婆子闭着眼睛,捧着手炉一副怡然自得的神情,一旁的副事弯着腰汇报着:
“主事,那妇人已经安排过去了,不出您所料,她果然不肯下架子做工,现在已经在柴房里睡着了,要不要属下派人去教教她规矩?”
主事婆子微微抬了抬眼皮,但却没有睁开眼睛,面色似有不悦:“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我做事了?”
“属下不敢!属下不敢!”副事赶紧弯腰点头,连连认错,那双小眼睛一紧张完全眯缝进了眼皮里。
有了这次教训,她的心里已经将那母子二人摆好了位置。
不必太客气也不能太苛刻。
副事婆子刚走了不长一段路,就听见一阵人声嘈杂,她暗叫一声“不好”,撒腿便往东边的院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