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口袋里近乎神圣的捧出那张传单,颤颤巍巍的拨打了那个电话。
“喂,是xx整形医院吗?”
“我很久以前就在想,我一定会改变我的人生轨迹,但我没有想到,是以这种方式。”他面带微笑的说,那笑多少有点勉强,空气一下凝固起来。
对面那个客气的女声坦率的告诉他那个数字,宋亦心里激动的火苗像被泼了一盆冷水一样,焉巴巴的扑腾了几下,不甘心的熄灭了。
那个数字,对于还是学生的他来说是笔巨款,他暗自咬牙。
“然后啊,我做了一个暑假的游戏陪练,父母都不在家,也没怎么管我,每个月定期给我打生活费,我就在家吃了两个月的泡面和速冻包子,终于一点一点攒够了那笔钱。”他有些郁闷,又有些气恼,将烟头扔到地上,用脚狠狠碾了几下,捡起丢到旁边的垃圾箱里,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我赶在开学之前,带着我所有的钱,坐了两个小时的车,转了三个站,到了那家医院。也不能算是医院,充其量就是个小诊所,但我当时也真是病急乱投医,直接躺上了那张手术床。”
宋亦感觉到那块胎记开始产生灼烧似的疼痛,似乎快要裂开来,他抓紧了袖口,等着它慢慢退去。
疼痛一波一波袭来,他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脑袋里开始走马灯一样的回放以前的一幕幕。
被撕破的书本,垃圾箱里的外套,挂在树上的书包……
父母的谩骂和争吵,同学的冷漠和轻视,路人的诧异和躲避……
他不想过这种生活。
他明明什么错也没有。
宋亦走出了那个诊所,脸上缠了一大圈绷带,看起来极其滑稽。他的脚步踉踉跄跄,心里却无比轻松,他面带微笑靠在车座上沉沉睡去,在梦里,正有一切美好与新奇,正向他涌去。
宋亦遵从医嘱,认真避开忌口食物。然而伤口的恢复情况并不好,它开始化脓,隐隐约约散发出一股恶臭,他打电话给那家诊所,对面却是万般推脱,无奈之下,他去了医院。
“那个医生问我,是不是在不正规的诊所做了手术。”宋亦盯着远处路灯下玩耍的一对小孩,不停的眨着眼,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他说,这个疤痕,我永远摆脱不了。”
他冷笑一声,“你看,讽刺吧,如果我没有被骗,找了一家正规的医院,我现在的生活会不会不一样。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顶着一个更丑陋的疤痕在别人的有色眼镜里苟延残喘的活着。”
他咧开嘴笑了,看起来张狂,身边却散发着辛酸的感觉。“我开始假装不在意,我觉得如果我不在意了,别人就不在意了,于是我就真的不在意了,可是我发现,这根本不可能。”
他活在沼泽里,妄想靠着藤蔓逃出生天,却没想到抓住了毒蛇的尾巴,生生加速了自己的死亡,只能陷在泥沼里等着毒素一点点蔓延到心脏,在恐惧与疼痛中死去。
他不甘啊,为何只有他被沉入沼泽湿地,和毒蛇猛兽一起看着从身边路过的一个个旅客,徒劳的呼救着,却没有人给予他善意与帮助,带着他逃离。
他生来就是异类,被人们视为野兽的一类,在无尽的黑暗与恶意中咀嚼着那一句句的嘲讽,独自吞食着孤独与苦楚,蜷缩着身体躲避一点一点的微小打击,渴盼着阳光和快乐。
“也许这是我的错吧,又或许不是,但不管怎么样,我不愿意,永远不愿意。”
“即使我是个异类,我也想拥有温暖和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