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百废待兴,不仅需要学腹五车的读书人,还需要各个方面的人才,有一技之长的人,都能得到重用。
何宗群极擅言辞,他的一番话,让何氏子弟斗志昂扬,有没报名的,也准备明天就去报名。
至于特长,胡诌一个,有枣没枣打一竿子,说不定就蒙对了呢。
在这些何氏子弟当中,何书铭就像一个透明人,甚至没有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去的。
不过,何族叔却是知道的。
他在心里默默叹息,所谓把一把好牌都给打烂了,说的就是何书铭他们家了吧。
何书铭独自走在京城的街道上,夜幕降临,他还在街上。
他不想回客栈,他知道这些何家子弟都在用看累赘的目光看着他,他们生怕何苒会因为他的家人而迁怒于整个何氏一族。
前面忽然一黑,一个高大的身影拦住了何书铭的去路。
何书铭一怔,见面前站着的是一个一脸凶相的男人。
“你,你要做什么?”何书铭大着胆子问道。
那人声音冰冷:“何少爷,来京城也不和咱们说一声,跟我走吧。”
何书铭吓了一跳,本能地想要掉头逃跑,可是一转身便撞到一个人身上,他的背后,不知何时也站着一个彪形大汉。
下一刻,何书铭瘦弱的身躯已经被架了起来,他被两人像抓小鸡一起塞进一驾马车,马车通体漆黑,马匹也是黑色的,转瞬之间便没入黑夜之中。
次日中午,何书铭鼻青脸肿回到客栈,大家也只是看他一眼,便各忙各的,没有人问他昨晚去了哪里,也没有人关心他为何受伤。
何书铭倒在床上,呆呆地望着头顶的帐子。
他是见过那两名大汉的,他们是大舅的债主。
阎大舅在妹妹嫁进何家的那十几年里,顺风顺水,可是就在阎氏出事之后,阎大舅便一路背字,诸事不顺,先是在生意上栽了大跟头,阎家那开了多年的笔墨铺子也贱卖了,再后来阎大舅又沾上赌瘾,债台高筑。
阎大舅曾经带着这两名大汉去找过何书铭,何书铭只好把佩戴多年的一枚玉佩给他拿去抵债。
后来这两名大汉又找过他,阎大舅没钱,便让债主来找自己的外甥。
何书铭万万没想到,他已经来京城了,这些人竟然还能找到他。
那两名大汉告诉他,阎大舅带着一家人跑了,不知去向,他们找不到阎大舅,听说何书铭来京城考试,便找了过来。
他们之所以会一直找何书铭,是因为阎大舅告诉他们,何书铭是长房长孙,何老夫人离开真定的时候,把家里的房契地契全都交给了他。
何家人一听就知道是胡说八道,何老夫人宁可把这些全都带进棺材里,也不会交给何书铭。
可外人不会这样想,危难之急,祖母把家产留给长孙,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何书铭据理力争,但是没用,那两人带他去一处地方,他到了才知道,原来那竟是一处小倌堂子。
那两人手里有一份阎大舅亲手签下的卖身契,他的好舅舅把他给卖了!
这年头,良家子弟不能买卖,但若是被亲人卖的,也只能自认倒霉。
像何书铭这样的读书人,即使告到衙门,这份卖身契作废,他的名声也完了,更何况还是把他卖到小倌堂子呢。
何书铭好话说尽,终于谈妥。
那两人告诉他,让他三日内回到真定,把那些东西全都交出来,这份卖身契就还给他。
否则,就会把他被卖到小倌堂子的事传出去,反正现在读书人扎堆都在京城,看他以后还有没有脸自称读书人。
他是回来收拾东西的,这会儿,那两人还在客栈外面守着呢。
何书铭知道,京城是不能留了,二考什么的,他是没办法参加了,他现在必须要跟着那两人回真定,可是回去又如何呢?他到哪里去找地契房契?
唯一的办法,就是在路上逃走,至于逃去哪里,他还没有想好。
这一刻,他想到了何苒。
昨晚,他搬出了何苒,他说他是何苒的亲弟弟,可是那两个家伙哈哈大笑。
他们是真定人,真定谁不知道何苒和何家的关系?
何苒若是把何家当成亲人,何家早就发达了,哪里还用得着巴巴地上京赶考?
何书铭握紧了拳头,不是都说何苒心胸宽广,哪怕是晋王和开州王也是宽容对待吗?
都是胡说八道。
何苒心胸狭隘,不过是一点小事,她就对何家斤斤计较。
作为何大老爷和阎氏的亲生骨肉,当年的那些事,即使他刚开始时不知道,后来也慢慢明白了。
她被遗弃又如何?她不是活得好好的?
如果她一直留在何家,她能被何惊鸿收养,继承惊鸿楼,成为苒军的何大当家吗?
说起来,她还要感谢何大老爷的遗弃之恩。
可她却把何家当成仇人,不管不顾,全不念半分骨肉之情。
何苒:我如果把你们当成仇人,你猜你现在还能活着吗?
何书铭又想起了自己的弟弟妹妹,何淑婷和何书桥。
这两个家伙,早早地就扔下他这个大哥自己走了,如果他们还在,舅舅也不会把着他一个人吸血了。
至少,何淑婷也到了能嫁人的年纪,何家人又不管他们,舅舅给何淑婷说门亲事,也能换不少彩礼。
何书铭越想越委屈,可是时间不等人,那两个债主还在外面。
他不敢让他们多等,他担心这两个家伙会找上来,当着所有人的面,拿出他的卖身契。
他丢不起这个脸。
何书铭的行李不多,他很快便收拾妥当,和族叔说有事要回真定一趟,过几日再回来。
族叔本来也没看好他,他既然想回去,那就回吧。
何书铭提着行李走出客栈,那两人见到他,便一前一后押着他上了那驾黑色的马车。
何书铭转身看了一眼身后的客栈,他知道,这一去,他便和仕途无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