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因为南省风气开放,夫亡改嫁者也为数不少,倒也没有什
么问题。
尤氏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族长说过,如是我想改嫁,老太太那边儿他会来劝着。”
但她也不想改嫁,心底总有一丝悸动,却又不知从何而起,只是刚刚起来,又被尤氏迅速掐灭。
好在两个妹妹以后能陪着他,她心头竟也获得了某种奇怪的安宁。
曹氏闻言,心头却是惊讶,问道:“这珩哥儿真这么说的?”
尤氏微微颔首,烛火映照下,妍美无言的玉容上见着怅然之色,说道:“但一朝所托非人,已是半生苦楚,再是嫁人,又能怎么样?”
以往为三品诰命夫人,平常在府中指派下人,改嫁还能怎么样?如是碰到那不是好的,还不如现在落得清净。
曹氏拉过尤氏的手,感慨道:“能改嫁还是改嫁吧,不然,等过两年,深夜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时候就知道难受滋味了。”
尤氏闻言,芳心一跳,只觉这话说的浑身发烫,一张脸蛋儿通红如火,轻声道:“婶子好端端的,怎么说着这些?”
金陵李家不是家风颇严,怎么会这般说?不过,她这些年也是这么熬过来的。
看向已是羞红了脸蛋儿的尤氏,曹氏轻笑了下,打趣说道:“这又有什么说不得的?那些爷们儿管着咱们改嫁,还能管着咱们晚上怎么想着?”
不得不说,这就是有着两个孩子的妇人,对饮食男女之事并未有着太多讳言。
尤氏嗔怪说道:“嫂子,浑说什么呢。”
曹氏也没有继续往下说着,笑道:“好了,不说了,这天色也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尤氏抬起秀美螓首,妙目中现出不舍,轻声道:“那婶子明天再过来做客吧。”
尤氏毕竟正值青春妙龄,在金陵城也不像神京城,身边儿没有凤姐那样的同龄人说着体己话,黛玉年龄正小,而且严格说来,两人还是…………情敌。
而曹氏的出现无疑让尤氏多了个说话的人。
曹氏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在尤氏的相送下,提着灯笼,去着黛玉院里寻找两个姑娘。
另外一边儿,李纹和李绮则是随着黛玉来到所居厢房,两姐妹走到靠在西窗的立柜,看着书柜上放着满满当当的书籍,亭亭玉立的少女脸上见着感慨,轻声说道:“林妹妹,这边儿这么多书?”
黛玉柳眉星眼中浮起盈盈笑意,抬眸看向李纹,柔声道:“这是让紫鹃前不久从外间买的,平常拿来翻阅来解闷,你们家是书香门第,藏书应该比这多的多吧。”
李纹姝丽玉颜之上见着纯真的笑意,说道:“族中的书籍是有不少,不过都属于族***读的,平常只能借阅,我和妹妹的闺房中,也没有这么多书。”
黛玉星眸熠熠流波,轻笑了下,说道:“那就真是书非借不可读也了。”
在这远离神京的地方,在这宁国府中,少女可能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往日的“小意含酸”渐去,连待人接物都有了当家太太的气度。
或者说,被贾珩各种宠着,不用去面对什么“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环境一变,整个人的心境都变了,尤其是此刻不如先前在神京城中,还能躲在后面儿,跟着凤姐那等长辈之后。
要不,怎么有“林黛玉保卫大观园”的鬼有本续集?
李绮灵动清澈的眸子现出好奇,俏声问道:“我和姐姐平常读的书,都是经史子集,林妹妹平常读着什么书?”
因为李家家教极严,加之两姐妹的父亲早逝,李守中视如己出除却经史子集,也不让两姐妹看着其他杂书。
黛玉笑了笑,柔声道:“我看的有些杂,什么书都会看着,话本、戏本也是有的。”
李纹闻言,秀眉之下,明眸微亮,柔声说道:“在家里,大伯都不让我们看这些,说是读书认几个字就是了。”
正如原著所言,李守中只寻一些《烈女传》之类的书籍给李纨看,对弟弟留下的两个侄女,虽然隔着一层管束的没有对自家女儿那般严格,但在平常的家教中也相当严格。
李家姐妹之中,姐姐李纹安静,喜爱读书,秀外慧中,而妹妹李绮灵动,性情活泼,娇憨烂漫。
黛玉目光柔和地看向李纹,轻声说道:“纹姐姐可慢慢看着。”
李纹道了声谢,只身来到立柜前,在立柜的书架上拿起一本《棠溪笔记》,就着烛火,翻阅起来。
李绮则是随着黛玉来到梳妆台,看着梳妆台上各式各样的首饰,明眸亮晶晶,轻声说道:“姐姐这里怎么多的首饰?”
李家因为李守中甘守清贫,族中只守着一些田产过活,而两个姑娘幼年又早早丧了父,家中难免经济拮据,甚至妹妹穿的衣服都是姐姐长大后剩下的衣服。
这会儿看着黛玉,心头未尝不觉得羡慕,不过小姑娘也没有说什么。
黛玉柔声道:“都是平时我自己买的,还有一些是长辈送的。”
说着,拿起一个平日不怎么佩戴着的簪子,脸上见着笑意,道:“姐姐,试试这个?”
李绮端详了下,是一支翡翠珠钗,晶莹剔透,小花栩栩如生,做工精致,少女看着就有些喜爱,但良好的家教还是将珠钗递过去,有些不好意思说道:“这是妹妹的,我如何好戴着?”
黛玉柔声道:“这平常我也不大戴,姐姐如是喜欢,拿去戴着就是了。”
反正,这支簪子也不是珩大哥送她的,如是珩大哥见她没有簪子戴,想来也会送她新的。
倒不是黛玉没见过首饰,想让贾珩送着礼物,而是那种情侣之间的甜蜜,有些让少女沉浸其中,不能自拔。
但李绮想了想,终究压下自己的喜爱,道:“实不好收着林妹妹的礼物。”
黛玉星眸熠熠生辉,柔声说道:“姐姐就只当是初见之时,送着的见面礼了,如是姐姐觉得过意不去,将手上这串手链送我,如何?”
少女带着的手链是平常的一根红绳系着佛珠,相比黛玉的那支珠花钗自是不能相提并论。
“这·.....”.李绮说着,神色就有些犹豫。
紫鹃笑了笑道:“原是我家姑娘一番好意,李姑娘就先收着吧。
黛玉拿过李绮的手,看向少女凝霜皓腕上的珠链,轻声说道:“姐姐不愿将这手链送我吗?”
“不是。”李绮柔声道。
这时,李纹过来,迎着自家妹妹求助的目光,李纹柔声说道:“既是林妹妹一番好意,妹妹收下就是了。”
李绮见此,点了点头,看向黛玉,道:“多谢妹妹厚谊了。”两人交换了东西,两个小姑娘都觉得对方亲近了许多。拉着李纹和李绮来到床榻前,说着体己话。
“两位姐姐要不在府上多住几天?咱们也好说说话。“黛玉凝眸看向两人,柔声道。
他不在家的时候,她白天一个人在家中也挺闷的慌的,如是有着两个姐姐陪着,也能好一些。
李纹与自家妹妹对视一眼,心头也有些意动,柔声说道:“那等会儿我问问娘亲?”
这时,外间嬷嬷轻声唤道:“两位小姐,太太唤着你们过去呢。”
李纹放下手中的书,凝眸看向李绮,随着黛玉出了厢房,旋即,来到厅中。
曹氏笑道:“林姑娘,天色不早了,我带着她们两个回去。”
黛玉柔声道:“婶子,两位姐姐在这儿住两天如何?我在府中也没有什么玩伴儿,有两位姐姐在这儿玩着,也能热闹些。”
曹氏闻言,脸上笑意微顿,心头倒是犹豫了下,看向李纹和李绮,笑道:“你们两个怎么想的。”
李纹抬起目光,柔声说道:“我和妹妹听娘亲的。”
尤氏笑了笑,劝说道:“不如让两个姑娘在府上住几天,正好林姑娘也缺个伴儿。”
曹氏闻言,点了点头,笑道:“那你们在这儿先住着,我明天再过来。”
李纹和李绮轻轻应了下来,随着黛玉去了厢房,三个姑娘又是说着话。
而后,曹氏在一个老嬷嬷的陪同下,乘着马车离了宁国府,向着李家所在的宅院而去。
书房之中,贾珩则是拿着这二日江南大营汇总的一些簿册观阅,不时拿着毛笔在一旁书写记录,江南大营原有五卫,整饬之后,虽说仍会保持五卫的编制,但在细节上也有不少相应调整。
这时,晴雯端上一杯茶盅,递送过来,轻声道:“公子,喝茶。”
贾珩点了点头,看向晴雯,温声道:“放桌子上吧。”
晴雯也不多言,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拿着针线和浅蓝色的布帛开始缝制着,少女灵巧如蝶,穿针引线。
天气冷了,她要给公子缝制着一件中衣,哼,这可是穿在里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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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之中,廊檐下悬挂的一只只灯笼,随风摇曳不停,映照着黑色匾额之上的“赵府”两个大字字清晰可见。
此刻花厅之中,杯碟碗筷,菜肴俱全,不时传来推杯换盏,吆五喝六之声。
江南大营豹韬卫指挥使赵戬、虎贲左卫指挥使何肇、指挥同知阎云,虎贲右卫指挥使商守刚、指挥同知张帆,以及几位江南大营的几位参将聚在一张酒桌前,吃酒议事。
几人之中,年岁最大的五十出头,年纪最小的也有四十出头,都是当年随着安南侯叶真,前往安南立下功劳的大将。
虽然不少人因为多年养尊处优的享乐,身形开始发福,腰部也有了肚腩,但当年的血腥厮杀培养的悍勇之气,仍时而可见。
“老赵,侯爷怎么说?“何肇是个浓眉大眼,国字脸的将领,此刻急声问道。
赵戬面色阴沉如铁,道:“侯爷劝我等将这些年拿的银子多少缴出来一两万两来,然后退下来,让在军中的年轻子弟,再立了功劳。”
“这上哪儿弄银子去,这些年,我们的俸禄加起来也没有一两万两。“虎贲右卫指挥使商守刚愤然说道。
“我们才多大年纪?纵是干到六十致仕都不打紧,这如何就这般退下来?”虎贲右卫指挥同知张帆打断着赵戬的话,愤愤说道。
“我看侯爷这是老了,那小儿在海门不过侥幸打了一场胜仗,比起我们弟兄在安南力夺二十八座城池,那小儿立的那些功劳,与之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张帆沉声说道。
赵戬沉声道:“不可胡说!”
安南侯在一众老部下眼里,威望颇高,哪怕是现在,一众部将虽心有怨气,但也不在背后议论。
何肇喝了一口闷酒,快怏不乐道:“今早儿,叶侄子去了江北,说是前往镇海卫做参将去了,侯爷这是低头了,当初两江总督衙门要整军,侯爷还说只得水师一处,现在整军牵涉到整个江南大营,这是要将我等一网打尽啊。”
赵戬叹了一口气,皱眉道:“侯爷也有侯爷的难处,那小儿在宫里面前红的发紫,侯爷也要避其锋芒。”
之所以,私下喊着贾珩为小儿,无他,因为贾珩年岁真是太小了,故称黄口小儿。
阎云睁着惺忪的睡眼,轻声道:“老赵,今个儿兵部那边儿的熟人传来消息,说那小儿去了兵部,逮住两位部堂的这些年向江南大营输送军械的虚报账目,要拿两位兵部部堂做筏子。”
“要我看,明天早上不如领着亲兵,在江南大营围了军帐,让那小儿给个说法!“张帆瞳孔充血,愤愤说道。
此言一出,恍若冷了场一般,正在喝酒的几人,脸上多是见着惊疑,而几个参将则是低头喝酒,只当没有听到一般。
裹挟军卒哗变,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一旦为朝廷察知,几乎就是抄家灭族的罪过。
张帆见众将都在沉默,道:“不然,我们就这样就甘心缴了一辈子攒下的积蓄,然后灰溜溜的离了军营,诸位兄弟甘心吗?”
这时,商守刚放下筷子,落在瓷碗上,发出“铛”的一声,似乎显示着斩钉截铁的决心,沉声道:“张兄弟说的不错,不然,我们就要被人家从营中撵出去,而且没有银子傍身,下半辈子怎么过活?”
虽然仅仅是追缴七成贪墨兵饷,但贪墨的时候是一年一年地往家里挪,现在是一下子掏出来一大笔银子,不仅是肉疼,心都在滴血。
阎云沉声道:“老商说的是,闹将一场,金陵的兵部还有都察院的言官,必是闻讯弹劾那小儿,整军事宜自就做罢了。”
何肇面色默然了下劝道:“张兄弟和阎兄弟不可鲁莽,事情还没有到那一步。”
其他几个参将,交流着眼色,隐隐觉得事情的走向变得凶险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