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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北静王府
一缕晨曦跳入厢房之中,而帷幔四及的床榻之上,忽而响起一声惊呼,也将蜷缩在里间的甄雪吓得醒将过去。
北静王勐地睁开眼眸,那张俊朗面容上满是惊恐地看向不远处的甄雪,低声喝道:“王妃,这是怎么回事儿?”
甄雪揉了揉惺忪睡眼,轻声说道:“王爷昨晚不记得了,昨晚喝了酒以后,子玉让我扶着王爷进得厢房,然后后半夜服侍王爷歇息,王爷就开始……”
说着,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作支支吾吾状。
不得不说,女人都是天生的演员。
水溶闻言,伸手揉了揉太阳穴,面色现出一抹痛苦之色,说道:“我,我不记得有过此事。”
昨晚喝了太多酒,他是记得有些异样,但他不应该才是。
甄雪眼圈微红,哽咽说道:“王爷如是讨厌于我,直接给我说就是,昨个儿酒后当着贾子玉的面怎么能说出那般荒唐的话来?”
北静王此刻心头烦躁非常,低声说道:“别说了。”
说着,看也不看甄雪,起得身来,穿上衣裳,整理着衣袍,面色顿了顿,问道:“子玉呢?”
甄雪轻声道:“子玉昨晚就回去了。”
水溶面色变幻了下,叹了一口气,低声道:“喝酒误事,喝酒误事。”
他本来还想借着酒意试探贾子玉的心意,不想将自己栽了进去。
甄雪此刻也穿好衣裳,看向水溶,说道:“王爷,贾子玉说的也对,王爷只要多看看郎中,总能有法子的。”
水溶听着一阵头大,摆了摆手,道:“你自己收拾收拾,我等会儿还有正事儿。”
他记起来了,昨晚似乎有人趴在他身上,然后迷迷湖湖之中,他也不记得做了什么。
水溶说着离了厢房,面色阴沉如铁。
待得水溶离去,甄雪脸上的神色渐渐平缓下来,看向空荡荡的屋子,幽幽叹了一口气,忽而嘴角现出一抹苦笑。
这就是她的夫君,如果不是当初姐姐谋算于她,让她从此与子玉相识,这辈子她该如何是好?
……
……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崇平十五年在诸事皆平中逐渐走进冬月,转眼之间也到了贾珩回京的日子。
这一日,北城渡口人山人海,金陵城中的江南官员已经得知贾珩要离京,无不松了一口气。
贾珩这段时间派出锦衣府卫以及缇骑大张旗鼓地调查着楚王遇刺一桉,并且以各种名义询问一些致仕的江南六部官员,然后就是国子监祭酒方尧春被革职,可以说一股肃杀氛围笼罩着。
但等了许久,却迟迟不见锦衣府拿人,江南六部的官员心头也开始犯滴咕,不知贾珩葫芦里卖什么药。
然后,就是在一众忐忑不安的观望中,贾珩将要回京的消息已经传遍了金陵城,江南官场的官员错愕之后,就是惊喜莫名。
而贾珩也的确为返京做准备,首先是将楚王遇刺一桉移交给锦衣府北镇抚司镇抚使刘积贤督办,江南大营日常作训事务交蔡、谢二将统领。
他本人则是领着锦衣府卫以及江南大营的兵马,押送女真俘虏以及朝鲜水师将校返回神京。
此刻北城渡口,一眼望去,人头攒动。
以两江总督沉邡、礼部尚书袁图、楚王、北静王、安南侯、巡盐御史林如海为首的送别队伍,此外还有扬州盐商以及客居金陵的士绅,凑着热闹,此刻,一双双目光都眺望着那悬挂着“贾”字帅旗的楼船之上。
江南大营为此专门出动了一千军兵维持秩序。
看向那河面之上的七八艘大船,前来送行的江南官员、士绅心思多是复杂莫名。
如江南官员,都是生出一念,瘟神走了,金陵的天亮了。
而以汪寿祺、江桐等扬州盐商等人,则是目光闪烁,既有愤恨,又有无奈。
如今两淮盐法不拘盐商资本多寡,实力强弱,凭票取盐,可以说自此掘了八大盐商的根,再无先前垄断暴利,而且更不用说被追缴了近三分之二的家财。
而这一切,都是这位永宁伯的手笔。
扬州盐商回过味儿来,岂能不恨?
只是先前迫于贾珩的酷烈手段,引而不发,但心头的怨恨却深深扎根。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林如海这会儿将目光落在那少年身上,旋即,望着停泊在水面之上,高大如城的楼船。
要不了多久,他也会到京里为官,和玉儿团聚了。
沉邡此刻领着手下的文吏白思行、卢朝云等人,看向那正与北静王水溶、安南侯叶真谈笑风生的蟒服少年,目光凝了凝,心头涌起一股冷意。
此刻,贾珩正在与楚王、北静王水溶、安南侯叶真叙话道别,周围还有一些江南、江北大营的将校陪同。
南京户部侍郎谭节目光闪了闪,暗道,这永宁伯是不是忘了,还欠着保举他为南京户部尚书的一封奏疏,现在这永宁伯好像不提这个事儿了。
要不要提醒一下?
贾珩与安南侯叶真说完话,凝眸看向北静王,再次叮嘱说道:“王爷,福州船政学堂筹办章程,如有疑惑之处,可以书信相询。”
水溶点了点头,目中有着几分不舍,说道:“子玉,一路顺风,等福州、杭州事毕,你我再喝酒叙话。”
他觉得只怕是先前态度不够诚恳,等再过一段时间,再劝说子玉。
贾珩又看向另一个苦主楚王,面色见着郑重,说道:“王爷,我已在南省做了布置,王爷在金陵期间,也当多加提防歹人贼子,出行在金陵城中,切不可白龙鱼服,凡出行当多派护卫警戒才是。”
楚王重重点了点头,说道:“子玉叮嘱,孤记下了。”
他要在江南多待一段时间,前不久老师说,两江总督沉邡、江左布政使徐世魁,南京工部侍郎林应骐等一些官吏,想要与他私下见上一面。
贾珩叮嘱完,又将目光投向南京六部的官员,能够明显看到一些官员脸上的轻快,心头冷笑一声,然后目光投向远处人群,在几处地方着重停留了下目光。
而在西南柳树之畔,一辆悬挂着长公主五彩旗帜的琉璃簪璎马车之上,晋阳长公主以及元春此刻就在车厢之中,挑开帘子,目送着贾珩。
而一旁身着飞鱼服,腰悬绣春刀的少女,手中则是拿着一个单筒望远镜,看向这边。
因为咸宁公主和李婵月也要随着贾珩北返神京,长公主也就乘上马车,出来相送一程。
此刻晋阳长公主伸手放下棉布车帘,轻声说道:“元春,咱们回去吧。”
元春柔声道:“殿下,不看了吗?”
晋阳长公主眉眼间现出一股慵懒,柔声道:“本宫这会儿也有些乏了,回去养胎要紧,等会儿人都回城,又是乱糟糟的。”
元春应了一声,然后吩咐着夏侯莹以及陈潇,让府卫以及嬷嬷护送着回府。
而在东北方向人群中,还有一辆马车,甄晴与甄雪同样坐在车厢内,眺望着送行的人群。
“姐姐,人走了。”甄雪看向那已经转身向着旗船而去的少年,在甄晴耳畔低声说道。
甄晴冷艳玉容上现出复杂之色,伸手轻轻抚着小腹,叹了一口气,道:“过年之前,也不知能不能回来一趟。”
这个混蛋,就不能多陪陪她?
此刻,贾珩与江南官员、士绅挥手道别,而后在锦衣府亲卫百户李述的陪同下,登上旗船,蟒服少年身上的披风猎猎作响,按着腰间的天子剑,目光掠向岸边的江南官员。
“启程!”
随着贾珩下令,就有军士解开缆绳,陆陆续续登上船只,而后就是骑卒沿河相送。
远处押送女真亲王的凯旋船队也将风帆支起,荡开一圈圈河面涟漪,向着北方而去。
此刻,岸上的江南官员、士绅、军卒目送着那蟒服少年所乘船只渐渐驶远,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
哪怕是沉邡,都觉如释重负,这样一位国之重臣,少年勋贵坐镇在金陵,压得所有人喘不过气来。
而贾珩所乘的楼船之上,一间舱室内,钗黛、探春、湘云、纹绮,甄兰、甄溪、宝琴和诺娜以及袭人、鸳鸯、紫娟等丫鬟,隔着竹帘,看向岸上的人山人海。
湘云放下手中的单筒望远镜,那张苹果圆脸之上现出娇憨的笑意,说道:“珩哥哥做出的这个东西真是好用,离这么远了,还清晰的如同眼前。”
黛玉笑着看向湘云,掩嘴轻笑,旋即看向宝钗,轻声道:“宝姐姐,云妹妹可喜欢这个望远镜了。”
宝钗轻轻一笑,道:“她就喜欢这些好玩的。”
一旁的甄兰凝眸看向湘云手中的望远镜,轻声说道:“云妹妹,我用这个东西看看。”
湘云有些恋恋不舍地递将过去,说道:“兰姐姐,这是珩哥哥给我的,你别弄坏了。”
毕竟是客,湘云也不好不给。
宝琴笑了笑,打趣道:“云妹妹,珩哥哥什么时候将这望远镜送你了,不是珩哥哥给我的吗?让你玩两天,就成你的了?”
先前,宝琴向贾珩问及望远镜,而贾珩从书房拿给宝琴以后,宝琴正在玩的时候,让湘云看到了,一听能够看星星,然后湘云算是走不动道儿了。
宝琴说着,与甄兰说着用望远镜的注意点。
湘云噘了噘嘴,柔声道:“我也没说是我的呀。”
两个小胖妞,都是娇憨烂漫的性子,平常也没少斗嘴。
甄兰此刻拿着望远镜看向远处,看着眼前清晰的视界,甚至还能看到远处的人脸,檀口微张,芳心已是震撼莫名,放下望远镜,低声说道:“这是珩大哥琢磨出的东西?”
这望远镜如果用在兵事上,敌兵调动岂不是一清二楚?
她这次跟着去京里,真是去对了。
这些奇思妙想或者先前从濠镜带来红夷大炮,无不说明,珩大哥已经在为对虏一战准备。
宝琴解释说道:“珩大哥说是为了打仗时候,侦查敌情所用,我瞧着这倒有些像是那些话本中说的千里眼,行军打仗有了此物,应该如虎添翼。”
探春点了点头,道:“琴妹妹说的不错,如是高处侦查敌警,排兵布阵,可以说用处多多。”
其实宝琴比探春要大上一些,但正如大观园建好,诸钗迎进,姐姐妹妹都是胡乱叫着。
这时,尤氏与曹氏领着几个丫鬟,准备着热茶以及点心,笑着招呼道:“姑娘们,都过来这边儿喝点儿热茶,吃点点心,这边儿暖和一些。”
尤氏这次也随着船只返京,而曹氏则是领着李纹、李绮两个孩子前去探望在京的李纨以及儿子贾兰,顺道也是看看多年不曾走动的贾母。
当然这是曹氏的借口,不过是为了带着两个女儿逃离礼教氛围太重的李家。
一众莺莺燕燕都过去开始叙话。
而在另一艘船上,李婵月和咸宁公主放下竹帘,落座下来,品茗叙话。
李婵月郁郁眉眼间带着期盼,轻声道:“表姐,过年时候还能回金陵吗?”
咸宁公主道:“等年前,先生来金陵时候,你跟着来一趟?不过那时候骑着快马过来,很是辛苦。”
“我不怕辛苦的,让小贾先生带着我。”李婵月压低了声音,有些不好意思说道。
咸宁公主玉容幽幽,低声道:“你跟着过来,也没时间理你。”
那人留在金陵不用回京了,等她回京后,就在挨着宁国府不远买一座私宅。
李婵月闻言,轻轻叹了一口气,低声道:“回京了,也不知舅舅给先生封着什么爵位,赐婚的事儿现在还没有着落。”
先前看着那一船的莺莺燕燕,又加上了甄家的两个,也不知和小贾先生有没有关系,她们倒显得势单力薄了。
咸宁公主轻声说道:“至少也得是二等侯吧,赐婚的事儿,只怕要再等等了,最近邸报上已经开始讨论与女真议和了。”
说到最后,少女秀眉微蹙,清丽的眸子微微泛着冷意,如果议和,先生什么时候才能立功,娶她和婵月又不知猴年马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