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能这般厚赏着?”
“小儿运气不错,炮轰了奴酋,宫里龙颜大悦,听说太上皇都去了太庙告祭。”严烨气呼呼半天,轻声说道。
南安太妃低声说道:“不过是三等国公,倒也不必如此气愤,再说纵然得蒙赐婚宗室贵女,这传扬出去岂不是落得天下耻笑?”
说到最后,南安太妃的声音不由压低了几分。
毕竟是宫里的天子金口玉言,在外间俨然有传着一段佳话的趋势。
南安郡王深深吸了一口气,冷哼一声,说道:“母亲所言不错,小儿经此役后,势必为文臣攻讦,到时候毁谤加身,以小儿狂妄跋扈的性子,势必广树政敌,那时再看。”
南安太妃冷声道:“烨儿说的是,这富贵易得,但富贵长久却是不容易,少年骤登高位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南安郡王点了点头,不再多说其他。
……
……
关中之地,广袤的原野之上,林木苍莽,夏日的蝉鸣传来,正在领着数万骑军行军而来的贾珩抬眸不由看向那隐隐在望的神京城,目光略有几许恍忽。
自来此界也有将近三年,昔日许下的承诺,如今已一一落实。
“加快行军速度。”贾珩面色默然片刻,吩咐着一旁的传令官,轻声说道。
崇平十六年,五月初三
初夏时节,暖日融融,神京城内的百姓已经换上了一身轻薄的夏裳,富贵人家则去城外的避暑山庄避着炎热暑气。
大汉一众文武群臣,以及崇平帝在大批锦衣府卫和内卫的侍奉下,正在城外等待着贾珩的凯旋之师。
而神京城巍峨、壮丽的城墙门楼旗帜林立,京营与府卫兵丁昂首挺胸,盔甲鲜明,在金色夕阳余晖映照下,光芒熠熠生辉。
崇平帝身穿一袭明黄色龙袍,立身在一柄澹黄色罗伞盖下,其人身形高大、瘦弱,宛如一颗瘦弱坚定的松树,而宛如枯树枝的眉宇下,那双细长眸子,目光中已然满是期盼之色。
皇太极的人头,等会儿应该能见到了。
子玉在北疆立下擎天之功,经此一战,三年五载,东虏或许都不敢南下侵犯汉土,这一战可以说为大汉打出了两三年的太平。
崇平帝周围打着对幡的内监、宫女侍立着,同样翘首以望着那即将凯旋的王者之师。
此刻,城墙西南角的角落里,城门楼梁柱之畔,一身形窈窕、一纤美的少女,皆着飞鱼服,混在一众锦衣府卫之中,凝睇怔望迢迢官道的尽头。
荒草妻妻疯长的官道上,在炎热夏风的吹动下,草浪拂起,绿意惹目。
咸宁公主与清河郡主李婵月两人清丽、秀美玉容上,都渐渐现出迫切之色。
先生等会儿要回来了。
咸宁公主不由攥紧了身旁李婵月的手,晶莹清眸中满是期冀的光芒。
而今日正是贾珩凯旋归京的日子。
神京城文武百司的官员,已然在崇平帝的圣旨下,集聚在巍峨壮丽的城门楼下,等候着那少年武侯的到来。
内阁首辅韩癀、阁臣赵默,兵部侍郎施杰,大理寺卿王恕则是站在崇平帝的身侧,也不约而同地眺望着官道尽头,目中现出几许期盼。
六部官员之列的秦业和通政司的贾政,同样心情激动而热切地等待着。
当然也不是任何人都欣喜地等候着,南安郡王严烨以及前军都督佥事柳芳等一众武勋在崇平帝右侧观望,只是一个个神色多是阴沉如冰的可怕,似乎季春时节的春风都无法融化脸上的寒冰。
南安郡王严烨目光紧紧盯着官道尽头,心头冷笑涟涟。
“来了。”就在这时,一骑从远方策马扬鞭,身上穿着内卫的锦绣华服,脸上洋溢着笑意,轻声说道:“大军已近霸桥五里,永宁侯的旗帜遥遥在望。”
城门楼之上的崇平帝放下手中的单筒望远镜,沉静玉容上现出一抹喜色,笑了笑说道:“诸卿随朕下城楼相迎吧。”
此言一出,在场群臣面色倏然而变,看着那一幕,心绪颇为复杂。
天子亲迎出城相迎永宁侯,这都多少次了?
但这种艳羡的心思还未在心底彻底放大几分,文武群臣就随着崇平帝浩浩荡荡下了城门楼。
此刻,神京城外的霸桥上,贾珩率领着五万京营骑军、两万京营步军已经抵近神京城,骑军人马如墙,步军枪戟如林。
京营大军旌旗如林,遮天蔽日,而一股肃杀、凛然的气氛在这一刻向着周围散逸而去。
贾珩身边儿则是谢再义以及贾芳等将扈从左右,至于做锦衣府卫打扮的陈潇,因为贾珩担心与崇平帝照面,可能会引发一些变故,贾珩特意叮嘱陈潇在后军跟随。
崇平帝这时领着群臣下了城楼,热切目光投向那少年,脸上喜色难掩。
贾珩唤着贾芳传令下去,令旗摇动,大军缓缓而停,伴随着甲胃碰撞兵刃的声音,给人迎面一股秩序井然,气势如虹之感。
未等接近天子,贾珩已然翻身下马,领着众将向着站在城门楼下的崇平帝迎去,拱手行礼说道:“微臣见过圣上,圣上万岁万万岁。”
而身后的京营骑将,也都纷纷行礼,一时间,山呼万岁,声震云霄。
崇平帝瘦松眉下,目光复杂地看向那少年,声音已有几许激动,说道:“子玉。”
一晃三四个月,从边关敌寇之情出现,再到凯旋而归。
眼前少年马不停蹄,从江南到塞北,为之辛劳奔波不知几何,如今更是执虏酋之首而还,如此臣子,应该是他的女婿。
崇平帝此刻双手搀扶着那少年的臂膀,原本两侧有些凹陷、憔悴的面颊上,现出因激动而泛起的潮红红晕。
贾珩抬眸之间,眼眶也有些泪光闪烁地看向那中年帝王,声音哽咽说道:“自正月一别,已有数月未见圣上,今日重睹天颜,圣上比之年初又清减了许多,微臣唯望圣上保重龙体,勿以边事为念。”
以崇平帝深切忧虑国事的惯性,在他领兵前往大同与女真对敌之时,定然日夜牵挂着边事,夙兴夜寐,辗转反侧。
因为这是牵涉国运的一战,可谓汉国兴废,在此一举。
对上那一双晶莹闪烁的眸子,崇平帝目光也有几许湿润,声音因为情绪激荡而颤抖着,低声道:“朕的身子骨还好,子玉这段时间看着倒是瘦弱了许多。”
等过段时间,子玉对他就该以父皇相称了,一家人了。
想起眼前少年唤一声父皇,崇平帝心头不知为何,竟有些期待起来。
而随着贾珩一同前来的特殊客人,察哈尔亲王额哲以及儿子阿古拉、女儿雅若,都有些惊讶地看向那一对儿执手相看泪眼,“深情对望”的君臣。
崇平帝与贾珩寒暄着,转眸看向一旁的谢再义,见其人身形魁梧,方面阔口,说道:“这位想来就是那在宣化城前,领兵击溃女真两旗精兵的谢将军吧?”
谢再义面色恭谨,见着崇平帝,拱手再拜道:“末将见过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崇平帝打量了一眼身形魁梧的青年将领,点了点头,赞扬道:“宣化城外诸军坐望四顾,唯谢将军主动出击,当真不愧是国之良将。”
“不敢当圣上夸赞,微臣只是尽着臣子的本分,既食君禄,当报君恩,如今女真在关外肆虐纵横,微臣纵粉身碎骨也要为圣上荡平虏寇。”谢再义面色微顿,语气康慨激昂。
“好志气!”崇平帝面带微笑地夸赞了一句,然后将欣赏目光投向一旁的庞师立,倒也勉励了几句。
就这般,崇平帝目光扫向眼前的一众大军,心头油然而生出一股欣喜。
这都是京营虎贲,国之羽翼,是他实现文治武功,崇平盛世的坚实基石。
此刻,南安郡王看向那君臣其乐融融的一幕,目中冷色愈郁,心底冷笑连连。
风光一时,可得风光一世乎?
自开国以来,四王八公十二侯,太宗、隆治两朝同样封了不少侯爵,现在如何?唯有他们四家世袭罔替,子孙代代为郡王,放眼望去大汉朝,可有几家?
这次凭借着运气,侥幸赢得一场大胜。
柳芳则是目光阴冷地看向那少年,心头一股股妒火正自熊熊燃烧。
韩癀等人看向那君臣二人其乐融融的模样,面色顿了顿,暗暗皱眉。
内阁阁臣、刑部尚书赵默儒雅白净面容之上,同样现出一抹凝重之色。
经此一战,贾党势力更为强盛三分,如今是不能不钳制了。
况京营精锐之相已成,以后不论是谁领兵,都能克敌制胜,更不用说那红夷大炮更是一件守城攻坚的利器,无论谁用,都差不多。
这永宁侯经过此战以后,一跃封为国公,又为外戚,权势煊赫,必须压一压了。
其实,这不仅是赵默的心思,也是在场一些科道御史在见到那君臣相得,帝礼遇至隆以后的观感。
大汉文武群臣心思各异,而崇平帝脸上笑意繁盛,看向那蟒服少年的目光满是亲近。
贾珩感受到天子的那种毫不掩饰的炙热情绪,面上虽然平静无波,但心头忽而隐隐生出一股古怪。
如果用一句话来形容天子与他的关系,天子与他正处于热恋期,可以说正是上头的时候,怎么看怎么喜欢。
崇平帝面上见着微笑,说道:“子玉,天色不早了,先进神京城。”
贾珩说道:“那皇太极的人头,微臣已带来,待稍后还请圣上一观。”
崇平帝:“……”
唉,他是这个意思吗?
嗯,不过,皇太极的人头,现在看看,好像也不是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