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披落在轩峻、壮丽的殿宇之上,琉璃瓦在霞光照耀下,瑰丽梦幻,美轮美奂。
殿中,一袭朱红衣裙,云堆翠髻的宋皇后,正在与容妃叙话,明日恰恰是宋皇后的寿诞,赶着端午节,宫中准备着各色的菜肴以及各种活动。
几个年长的女官向着宋皇后介绍完宫中近来的安排,然后徐徐而退。
沉氏坐在下首的绣墩上,一身浅黄色绫罗衣裙,螓首蛾眉之下,面如小月,眉眼婉丽,有着江南大族的温婉可人。
挨着沉氏落座的宋妍,丫髻青裙,睁着一双灵动的大眼睛,与一旁的咸宁公主,李婵月在一块儿低声叙话。
端容贵妃问道:“姐姐,炜儿他的婚事,是在今年年底吧?”
宋皇后一袭丹红色长裙,粉鬓云鬟,因为夏日炎炎,衣裳多少有些单薄,秀颈之下,大片酥白香肤,连珍珠项链都腻了一层汗水,晶莹靡靡。
丽人闻言,笑了笑,轻声说道:“我想定在八月十五,中秋团圆节也热闹一些,先紧着咸宁成亲,这也算是长幼之序了。”
梁王陈炜年岁比咸宁公主小上一岁,今年年岁虚岁十七,年初已经前去开府观政,现在梁王府已经修建好。
而梁王妃的人选经过宋皇后的精心挑选,定下东平郡王的女儿。
宋皇后想了想,终究还是觉得自家内侄女宋妍年岁尚幼,而且家世背景上也弱一些,不如寻东平郡王这等勋臣之女,也能为自家宝贝儿子魏王多几许助力。
端容贵妃轻声说道:“姐姐,父亲前日已经来信,说船只已经到了金陵,再有一段时日,沿着运河南下,应该就能杭州府了。”
宋皇后的父亲宋太公,上了年岁以后,自觉身体不济,时日许也无多,就有落叶归根的打算,于月前在儿子宋璟的护送下,返回杭州府,打算在老家颐养天年。
宋皇后那张雪肤玉颜之上,满是怅然之色,说道:“不能至杭州府相送,颇是不孝。”
端容贵妃道:“父亲年纪真是大了,上次见着,已然老迈许多,愿这一路上回杭州平安顺遂才好。”
宋皇后忽而问道:“归宁的谕旨降下去了,周吴两家在做什么?”
端容贵妃道:“现在周家、吴家已经盖着省亲别墅,准备迎着周吴两位贵人,应该是明年的元宵节。”
一听这话,就知晓自家姐姐也起了一些返回故乡的想法。
但母仪天下的皇后出行,非比寻常。
就在这时,外间的内监尖细的嗓音响起:“陛下驾到。”
不多时,只见崇平帝举步进入殿中,中年帝王面上见着一丝处置国政的疲惫。
宋皇后、端容贵妃、沉氏连忙迎将而去,盈盈福了一礼道:“臣妾见过陛下。”
崇平帝点了点头,沉静目光投向宋皇后,说道:“梓潼,子玉与咸宁的婚事准备的怎么样了?”
宋皇后面上笑意微微,说道:“按着公主出嫁的规制,在熙和宫举行庆典,祭祀太庙,六宫已经忙碌起来了。”
崇平帝微微颔首,然后转眸看向咸宁公主,道:“咸宁,这几天有没有找子玉?”
一道道目光投将过来,咸宁公主也有几许害羞,柔声道:“父皇,成亲之前不是不能找着夫家的吗?”
崇平帝笑了笑,说道:“也是,不过那是民间的规矩,天家没有这般重的规矩。”
规矩什么的是用来约束天下百姓的,天家没有那么多规矩。
崇平帝想了想,忽而看向宋皇后,问道:“魏王最近在忙什么呢?”
宋皇后美眸笑意流波,轻笑道:“陛下,然儿他最近不是忙着礼部的事儿,新科士子要到六部观政,他忙的脚不沾地的,还有这孩子明个儿还说给臣妾庆生儿呢。”
魏王陈然在今岁三月终于如愿以偿到礼部观政,并且协助着内阁首辅韩癀,礼部侍郎方焕操持了科举之事。
崇平帝眉头紧皱,问道:“魏王他成亲也有一年多了,膝下怎么还不见子嗣?”
宋皇后心头咯噔一下,面上笑意敛去几分,柔声说道:“臣妾还纳闷儿呢,前个儿派了太医去瞧了瞧,只说以柳那孩子过于气血旺盛,难孕子嗣,说是好好调理调理就是了。”
这时,听着宋皇后姐妹与天子讨论着魏王,沉氏凝了凝眉,知情知趣地拉起咸宁公主与李婵月的手,同时也拉起宋妍的素手,向着棠梨宫而去。
崇平帝沉吟说道:“天家子嗣绵延不是小事,你这个做母后的也当多操持操持。”
宋皇后闻言,柳眉下的美眸现出忧虑,点了点头,柔声说道:“臣妾这几天正说给然儿纳侧妃呢。”
如果一直没有子嗣,自然要纳着侧妃,不然将来没有儿子,在外臣眼里,也不好立为东宫。
崇平帝似是对魏王陈然的事儿随意提了一嘴,旋即不再说着,而是与后妃两人用着晚膳。
……
……
宁国府
虽已是傍晚时分,暮色西沉,但贾族的一众族人在庭院之中饮宴,喧闹的气氛热火朝天。
厅堂之中,贾珩在一张摆放着各式酒菜的桌子旁居中而坐,而下方贾族的男丁族人济济一堂,目带崇敬地看向那少年。
年轻一代以贾芳、贾菖、贾菱、贾芸、贾芹为武将代表,贾琼、贾琛、贾珖、贾璘则为文吏代表。
经过先前的北方一战,表现突出的贾芳,在贾珩的提拔下,军职上已经晋为参将,按着军功封爵为二等轻车都尉。
而贾菖、贾菱也在对虏战事中捞了军功,晋军职为游击将军,独领一军,而贾芸和贾芹也都纷纷成为千户,贾家小将可以说人人得升。
贾珩看向贾族的一众年轻人,举起酒盅,向着贾族的众年轻将校勉励说道:“如今北虏经此大败,正是我辈用兵,报效朝廷之时。”
众人纷纷称是,一时间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贾代儒与几位文字辈的晚辈坐在一块儿,见得这一幕,老眼湿润,心道,贾家一族之势盛,自此而始。
一直到掌灯时分,贾族中人才陆陆续续散去。
贾珩则是与贾政来到书房品茗叙话。
贾珩看向一旁的贾政,问道:“政老爷刚刚为何愁眉不展?”
贾政沉吟片刻,说道:“子玉昨天是不是向宫里上了一封辞疏?”
在通政司也待了不少时日,贾政自然得知贾珩刚刚上了一封辞疏,而且后续就有谏言崇平帝提防外戚的奏疏,紧随其后递上通政司。
贾珩怔了下,解释道:“行高于人,众必非之,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如今我在宣大两地取得大胜,封为国公,不知多少朝臣猜疑、忌惮,如不避风头,恐有不测之险生出,是故,上疏暂且辞去京营节帅一职。”
哪怕再是君臣相得,也架不住这等持续不断地谗言佞语在耳畔出现。
贾政闻言,心下稍松了一口气,说道:“子玉所料不错,近来科道言官上疏,不乏恶意揣测,造谣中伤者。”
贾珩道:“如今也是暂避风头。”
就在这时,外间的仆人说道:“大爷,宫里天使来了。”
贾珩与贾政对视一眼,面色一肃,连忙起身向着外间迎去。
此刻已是掌灯时分,廊檐前后已悬挂起造型精美的灯笼,与天穹之上的皎洁明月一同驱散着夜色。
来者正是戴权,白净无须的面皮上笑意不减,说道:“卫国公的奏疏,圣上已收到了,朱笔批阅之后,吩咐咱家递送给卫国公,卫国公还请收好。”
贾珩拱手举过头顶,接过奏疏,面上见着一抹疑色。
旋即打开阅览,似是如遭雷殛,身形晃了晃,向着大明宫方向行以大礼,颤声说道:“微臣谢圣上信重,万岁万岁万万岁。”
先前的辞疏也不能算白上,起码上演了一出翁婿相亲,君臣相得的戏码。
某种程度上,这就是天子帝王权术的运用,以此延揽人心。
戴权笑吟吟地看向那少年,心思有些复杂莫名。
自圣上即位以来,何曾有这般对臣下这般信任?看来真是将贾子玉当做女婿。
怪不得,民间有言,女婿半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