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以汉制为例,秀才自身赋役全免,举人除自身的赋役全免可带二人,而进士则可带免四人,其他致仕官员根据品阶也有不同程度的优免。
李瓒目光闪了闪,说道:“圣上,卫国公所言,可谓查漏补缺,一条鞭法虽好,但铸银之火耗的确不可轻忽,更遑论银贵谷贱,使百姓苦不堪言,如今折以银元征收赋役,可谓一条鞭法之弊也为之扫空,而摊丁入亩一节,使普通百姓生养之费大为减轻,更可收天下百姓人心,此为德政。”
不收人头税无疑是一项德政,犹如康麻子的永不加赋,这可以收底层百姓之心。
齐昆目中也有几分惊讶,说道:“圣上,此策周延、细密,较之一条鞭法更为成熟,臣也无异议,只是皇家银号之称,尤可待商榷,微臣以为应以户部督办该银号,如是由内务府筹办,长此以往,微臣难免盐司、织造贪弊之事重演于世。”
一条鞭法其实在高仲平总督四川其间,就已经试行多年,齐昆在户部待这么久,自是知道该法之裨益,或者说崇平帝也早就知晓此法之利。
更不用说,清丈田亩也能查清隐匿粮田,扩大征税范围,增加国库收入。
主要是北方的一场大胜,才让此事有了落地的可能。
贾珩听着齐昆所言,面色不变,他就知道内务府操办皇家银号,铸两改元,这齐昆会有异议。
开口道:“户部不能铺设银号,否则于地方府库何异,彼时百姓未必敢存银子,如今名为皇家银号,百姓闻之,也会信着天家的招牌。”
齐昆闻言,下意识反驳说道:“如是内务府一些官员滥发银票,使贪敛妄为又如何?”
贾珩道:“齐阁老多虑了,银票也不是胡乱滥发着,都有金银作为储备,此外也会派出官员审计财务,只是不具体涉及银号经营罢了。”
齐昆面色顿了顿,一时不知道如何应对。
李瓒道:“这银号既然皇室能办,地方商贾能办,户部难道不能办?”
齐昆也道:“户部原有票号。”
贾珩道:“户部一旦筹办,一旦国库亏空,急切之时,难保不会从其中挪用银项,长此以往,势必影响银号信用。”
一言以弊之,天家要脸,户部官员就不知道了。
李瓒点了点头,显然也知晓一些官僚的习气。
齐昆面色默然,一时无言。
崇平帝见两位阁臣达成一致意见,心头也生出一股欣喜,也没有将齐昆所言内务府一事放在心上,而是说道:“那此事就如此议定,这几天内阁拟定一些章程,先在江苏、河南两省试行一条鞭法和摊丁入亩之策,户部方面可改铸银元。”
集权体制下的行政效率,无疑十分高效,内阁枢臣一致决定,剩下的就是各部推行。
贾珩看着雄心壮志的崇平君臣,目光闪了闪,心头涌起一股感慨。
相比天子以及李瓒、齐昆等君臣,他倒是显得有些私心颇重了。
不过经此一事,高仲平的功绩就没有先前突出了,尤其是江苏新政推行几个月以后,李守中就可上疏,请求在安徽等地推进,然后就是浙江、福建两地。
如此一来,哪怕高仲平进京担任阁臣,因为不是一条鞭法,还有摊丁入亩,也就不会有先前那般大的威望。
如先前一事,那就是高仲平借助他大胜的威势,革新大政在两江三省广袤的地域上,如火如荼地进行,那时候势必引得沸反盈天,遍地狼藉。
然后他还要服从大局,受天子之命驱驰,南下弹压士绅?
这不就成了干脏活的?
崇平帝见敲定此事,见天色也近晌午,一时间也有些腹中饥渴,就微笑说道:“此事就先这样,子玉与齐卿回头好好商议一番,议出章程,戴权,让御膳房准备午宴,给两位爱卿接风洗尘。”
戴权连忙应着,吩咐着内监准备去了。
而贾珩与齐昆、李瓒二人连忙道谢不停。
众人就在含元殿的偏殿中用着酒宴,一张漆木桌上的碗碟之中放着精美的菜肴,琳琅满目,色香味俱全。
待戴权斟了酒,崇平帝端起酒盅,面色现出难得的澹澹笑意,道:“如今北方初定,国家也可将心力放在廓清弊政之上,三位爱卿都是国之栋梁,朕需敬三位爱卿一杯。”
“臣等不敢。”三人闻言,面色微变,都是心神一惊,连忙站起身来,拱手行礼道。
天子敬酒,哪个还敢坐着坦然相受?
当然此举更有些像是崇平帝的收揽人心,此刻原本就是私宴,倒也无损威信。
当日贾珩班师回京,崇平帝没有这番作态。
那是因为没有老丈人给女婿敬酒的道理,而现在崇平帝无疑是想促使李瓒与齐昆这两位朝堂重臣坚定不移地支持新政。
见三人谦恭而起,崇平帝却不以为意,自顾自饮了一口,只觉心头畅快至极,不由看了一眼那恭谨而立的蟒服少年。
真是朕的好女婿。
挟大胜之威,厉行新政,于革新变法应有着通盘筹划,否则也不会高仲平提到了一条鞭法,紧接着他就摊丁入亩、火耗归公、废两改元……简直让人目不暇接。
如此种种,哪一个是急切而思的策略?必是有着通盘筹划。
至于先前为何支支吾吾,瞻前顾后。
只怕是刚封公爵,尚了公主和郡主,就有些忘却昔日内书房奏对,想要明哲保身了,这如何能行?
可以说,贾珩不知道自己的“私心”举动,给崇平帝的观感就是封了爵位,开始想着安享富贵,老婆孩子热炕头,不愿冲到一线抵挡文臣。
而方才提到的变法之策,更是在说明着,没有人比我贾珩更懂变法革新,但先前偏偏说着不可操之过急,再等等,既可以说是稳妥,但也少了布衣之时的冲劲。
见着三人站着,崇平帝招呼道:“三位爱卿,坐下一同饮酒吧。”
贾珩与齐昆、李瓒连忙道了一声音谢,重又落座,满饮杯中之酒。
天子都一口酒喝干了,何况是臣子?
戴权以及两个内监给三人重又斟满酒。
崇平帝看向李瓒以及齐昆,说道:“如新政能大行于世,国家财用自此丰殷,兵事奋发有为,再收复辽东故土,我大汉才是中兴有望,朕纵是百年之后,也可有颜面去见我大汉列祖列宗。”
那时无疑是中兴之君,名传后世。
李瓒这会儿也被崇平帝一通敬酒给心怀激荡,儒雅面容上酒后红晕浮起,说道:“圣上即位以来,励精图治,夙兴夜寐,如今国势蒸蒸日上,虏夷丧胆,微臣以为大汉中兴指日可待,臣等纵是粉身碎骨,也会助圣上再造盛世。”
士为知己者死,今日天子设小宴宴饮,又是敬了一杯酒,无疑暖到了心坎儿。
其实这都是封建时代君君臣臣的PUA,君主稍稍现出一丝温情,臣下已然感激涕零,潸然泪下。
崇平帝冷硬的面容现出感怀之色,说道:“朕即位以后,大汉犹如沉疴缠身的病人,如今赖三位爱卿不避失石,才智尽出,方见着中兴之相,随朕满饮此杯。”
说着,举起了酒盅。
贾珩声音似乎带着哽咽,劝道:“圣上少饮两杯,酒多伤身。”
李瓒面上见着一丝感动,说道:“圣上还请爱惜身体,少饮两杯。”
“圣上龙体为重,不可多饮。”齐昆也眼圈微红,劝道。
贾珩看向凹陷脸颊现出酒意醺红的崇平帝,心头叹了一口气。
天子这是过去承受了多大的压力?这番大胜可以说积郁一扫而空,估计这段时间走路都是飘的。
毕竟,女真大军大败,皇太极被炮轰,人头都被带至京城,太庙献俘,前前后后可谓大喜大悲也不为过。
只是这样下去,对身子骨儿的摧残也有不小,也有些折寿。
崇平帝明显不擅酒力,稍稍饮了两三杯,就有些醉意醺然,而李瓒、齐昆和贾珩三人稍稍用罢午膳,也不敢吃的太饱。
就这般,及至午后时分,一场为李瓒、齐昆两位内阁大学士接风洗尘的酒宴方为之意散。
齐昆、李瓒二人用罢午宴,两人乘着马车返回家中歇息。
而贾珩则与戴权搀扶着多饮了两杯,脸颊醺然的崇平帝返回坤宁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