韬武略大感欣慰,相反的是觉得似乎大有不妥,但一时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无论是在卫肃与太子遥相呼应起事,我们大肆散播流言之时,还是后来太子事败、卫肃被拘下狱之时,在金陵的飞扬都是恍若不知,一切如常,至少表面上是如此。但谁敢说他真的就什么不知道?谁敢说他心里就没有一点想法?我相信他也是人,不是神”
“自六七日前开始,金陵勇毅大将军行辕便失却了往日的平静。出入大将军行辕的牛鬼蛇神,竟是一日多似一日。据我秦氏安插在大将军行辕与飞扬身边的多个眼线密报,这些访客无一例外都是为游说飞扬而来。其中有现在飞扬麾下的心腹将领、参军,有出自卫肃门下、现在武威大将军耿进帐下效力的故旧部属,甚至有南唐的遗老旧臣另还有数位身份不明的神秘人物。而飞扬每次接见这些人都是事先屏退左右,严令不得相扰。且他从未闭门谢客,如今又捎来了这封无字信笺你敢说他没有动心?天知道这些人向他游说了一些什么?”
“还能游说些什么?”杨致一口点破道:“无外乎是劝他拥兵自重,以此要挟皇帝对卫肃从轻处置,放过卫氏一门。……慢着,不对!你且容我好好想一想。”
起身来回踱步,自言自语的沉吟道:“飞扬有勇有谋,身边想必也不缺脑筋清楚的参谋人才,断不至连这一点都想不到。长安大变前后,他强作镇定维持表面一切如常,那是因为他鞭长莫及,只能用心静观其变。可在得知太子事败,姐姐卫妃以死相殉,父亲卫肃下狱,部众由十万被裁至三万之后……。卫肃身负大夏第一名将之名,在军中极具威望,故旧部属遍布军中,得知故主蒙难……。江浙自古便是中华王朝的财赋重地,飞扬甚得民心,又手握重兵……。各路牛鬼蛇神一应接见,与之密谈……。”
“飞扬在金陵的一举一动固然瞒不过秦氏的耳目,又岂能瞒得过皇帝?他近日不加遮掩,莫不是有意为之?可又是为了做给谁看呢?而飞扬心志坚毅,少年老成,并非优柔寡断之人……。”
杨致喃喃念到此处,心里蓦地一沉:“不好飞扬这是断定太子未死,皇帝为了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必会推出卫肃做替罪羊若是果真如此,连他自己在内的卫氏满门必然无幸先前恍若不知保持平静,只是以退为进,有意做给皇帝看的。如今不加遮掩的接见各色人等,是为了摸清自己实力的真实底细,也是为了试探皇帝与诸方势力的反应——飞扬不是想拥兵自重,而是想效仿前朝末年各路藩镇之故事,决意拥兵自立”
秦空云悚然大惊道:“你是说……飞扬竟然是想自己做皇帝?这……这怎么可能?”
继而急道:“我原先也是揣度飞扬不过是救父心切,以至受人蛊惑拥兵自重,暂与皇上暗中僵持。拥兵自重好歹仍是身为大夏之臣,或有相互妥协的回旋余地。纵然如此,只要一处环节稍有不慎处置不当,也会给卫氏一门招来天大的祸事但拥兵自立就无异于与皇上彻底撕破脸皮,公然起兵叛夏了飞扬拜将统兵仅只数月,麾下不过三万兵马。耿进大军近在咫尺,足有数十万之众,数日之内便可掉过头来直抵金陵城下……飞扬断然不会如此疯狂三弟,这种话是绝计乱说不得的”
杨致不以为然的道:“你我相交已久,你看我是那会乱说话的人么?此刻并无旁人,你我之言尽皆只是分析揣摩,还无须顾忌什么。所谓时势造英雄,只要是正常人就会有野心。陈胜不过是农夫出身的一介罪囚,尚敢高呼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想做皇帝有什么好奇怪的?只是绝大多数人不敢说出来,也没那个机会罢了。”
“飞扬不只是有勇有谋,而且还有胆金陵富庶,起兵的财力不成问题。江浙人口众多,既是深得民心,想要招募数万军士自然不在话下。卫肃故旧部属众多,总会有人不忘故主前来相投,募兵成军之后想来也不会缺少统兵将领。如果皇帝执意要诛灭卫氏九族,那便是给了飞扬一个师出有名的绝好借口,起兵自立乃是退无可退,别无选择。拥兵自重与拥兵自立看似有天壤之别,如若事败其后果却并无两样,风险等级基本相同。左右大不了是落个死无葬身之地,干吗不赌上一把?何况条件尚可,也不是全无底气。若是他傻不拉几的束手就擒任人宰割,我反倒会看他不起。嘿嘿只要他敢起兵,我就敢全力助他”
秦空云苦笑道:“万一飞扬疯了,难不成你也会搭在里头跟他一起疯么?”
杨致敛起笑容,肃然道:“于飞扬而言没有万一,只有万不得已,更无疯狂一说。虽然现在还说不了那么远,但绝不是没有那种可能。正因为风险巨大难以决断,所以才会有这封无字信笺。仅凭这封信笺就不难看出,飞扬十分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