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人却不知道,就在这个夜晚,与这场大风雪一同到来的,还有一支仿若从天而降的军队。
正是那一支被困在六百里之外的大明使团!
司夜染离开京师时,没有带任何随从。所有人都以为他为了去救兰公子,已是疯了,什么都再顾不得。于是他一人便吸引走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便没有人知道他启程之后两个时辰,息风便也带着西苑的腾骧四营的勇士,化整为零,穿便装北上而去。
腾翔四营的勇士来历与大明正规军不同,他们大多原本是河套或辽东等北部边关一线的百姓。多年与草原人、女真人等杂处而居,身上的性子倒不太像传统的汉人,而有些像是游牧民族了。于是他们重新换上百姓的衣裳,回到北边去,无论是言行举止,还是天文地理,都熟得宛若猛虎归山一般耘。
大宁一线小宁王与亦思马因联军率先发难,趁着边界大乱,腾骧四营的勇士们便悄无声息扮作流民,涌入了草原……
昼伏夜出,潜行千里,早已在司夜染规定的时间里到达了困住大明使团的海子旁。
三天前,息风带领腾骧四营的勇士骤然发难;而大明使团内部,虎子为首,那些扮作礼部官员的文弱男子们,也都各自掀了袍子,抄起了家伙!
出使之前,司夜染便与虎子安排得明白,大明使团进了草原必定被扣留。但是不能坐以待毙,反倒要成为一颗埋进草原腹地的棋子,暂扮软弱,静待时机,揭竿而起,挥刀便能斩向王帐软肋踝!
司夜染亲手绘制一幅地图,指着威宁海附近的几个海子:“到时使团被困的地方,当就是这几个地点。虽然不是威宁海,却都围绕在威宁海左右,正是最佳的攻击之地。”
虎子彼时盯着那幅地图,自己都知道眼睛都快蓝了。
只因自古以来草原对于中原王朝来说,就是个太巨大太神秘的所在,人陷入进去极容易失去方向感。中原王朝也都想方设法取得草原的明确地图,但是却求而不得。可是眼前的司夜染,简直是信手拈来,仿佛整个草原就都装在他的心里。
“你怎么会对草原了若指掌?”虎子终于忍不住问。
彼时司夜染眸光淡淡,清清冷冷望他:“有什么奇怪。十岁开始,我便进草原办事。巴图蒙克扮成我,进大明南北刺探;难道我就不能如法炮制,也扮成他,正大光明地在草原游离,也同样将草原的山川地理、风物人貌了若指掌?”
虎子重重一震。
如此头脑,如此胆量,从战略高度上来说,乃是天生帅才。
纵然是他爹袁国忠还活着,那多年为草原所患,却也从没能想到切实可行的法子知己知彼。而眼前这个少年,甚至在多年前就已然做到!
总是他爹袁国忠,战略之术也难与匹敌。
那一刻司夜染依旧眉目清淡,对虎子并无特别亲热,可是那一刻的虎子却知道——自己已然在这前前后后的事件里,一点点地不由得,对这个小阎王归了心。
于是使团启程那日,他虽然护卫在兰芽身畔。可是却还是将司夜染到来的消息告诉给了兰芽,更是——在兰芽不舍落泪的当儿,提缰后退,将那一段时光,独留给了兰芽和他……
身为武将,他明白,那一刻的他不是认输,而是——明白自己永远无法匹敌,于是不能不反而心悦诚服。那是,敬畏之心.
息风和虎子合兵一处,借助风雪掩护,已是杀到了王帐近前!
看押司夜染的帐外,几个士兵早已悄无声息倒下。然后尸首被拖进帐内。少顷,穿了那卫兵衣帽的男子静静走出。
漫天风雪呼号而至,天地之间雪密如幕。
便是隔着三尺开外,都已经看不清了人。
那男子负手而立,仰头看天地飞花。
双宝和三阳藏好了那两个士兵的尸首,将其中一个套上大人的衣裳,覆了面具,塞进被窝里去,这才一起出来,低低行礼。口中同时出声,却是叫出了两个称呼。
“大人。”
“二爷……”
叫“大人”的是双宝,喊“二爷”的是三阳。
两人同时叫完,双宝倒不意外,三阳却吓得一立眼睛,扭头直盯住双宝:“宝公公,你怎么!”他还赶紧拽双宝袖子:“是二爷,二爷!”
二爷为人阴沉,三阳也是替双宝着想,担心二爷要责怪双宝。
灵济宫里外人不知道,听兰轩的人却是明白的:藏花实则对双宝还有着心结。
就因为当初大人借着要给双宝家送银子的差事,派了二爷出门,才叫兰公子有机会走到大人身边去得了宠……于是二爷后来回来后,一见双宝就很有些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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