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学程文武艺,货卖帝王家,这仿佛是古来学子向学最终的目标,可是彼时那个过高高坐在朝堂上的皇帝又是个什么人呢?那
是个亲自下旨,灭了他满门的人啊!
父亲一生忠心耿耿,只因为编纂的史书上给建文说了两句客观的评价,便招来这般大祸。爹娘倒也罢了,好歹已经不在世上;可是他的大姐,却生生受了那么多不该是人遭的罪!
那样的帝王,他如何能去扶保?
所以那个什么状元,别人想要,他秦直碧却看都不稀罕看!
可是……她就在那里看着他啊。
贡院、宫里,她都在轻轻盈盈地凝视着他。他知道就算自己再不愿,却也要为了她,得了那个状元去。
状元,不仅仅是一个荣耀,更不仅仅是一份功名。那是一副重担,一份责任,她只放心交给他去。
否则其他还有林展培,还有陈桐倚,可是她却独独只看着他。
那是她信他,看重他,所以哪怕只为了她的心意,他也要忍下来。
恭恭敬敬回答那个灭门仇人的策问,谨谨慎慎向他三拜九叩高呼万岁,认认真真去扮演一个重臣顺民的角色,一步一步由五品的翰林走向内阁,走向权力的巅峰。
那些繁华和锦绣,却实则从来都与他自己无关.
最后,最难以忍受的终于还是来了。
吉祥借着她身为太子之母的身份,撺掇着皇上指婚!
他心下也是欢喜,却也从未敢真的欢喜——因为他明白,她会誓死不从。
在他自己的欢喜和她的誓死不从之间,他如何能只选了自己的欢喜?!
果然,聪慧的她想出了法子,自甘做小。
做小,便不是他的妻,没有婚礼,甚至没有正式的名分,生育之前不入族谱,死后也不入祖坟……做小,她便实则还是与他的生命远远错开,不会与他有任何正式的记录和瓜葛。
她宁愿做小,宁愿委屈自己,也要与他保持这样远远的相距!
他懂了,那一刻心字成灰之余,他也更明白自己该怎么做,才能成全了她。
于是便有成亲那晚,他虽然口口声声说要将洞房花烛留给她,可是他却还是吞下了小窈送上来的合卺酒。
小窈的性子,他比谁都了解,那杯递上的酒里会有什么,他也比谁都清楚。
可是他要装作不知。
因为皇帝耳聪目明,因为吉祥心思细密,他的这个洞房花烛夜绝不可以有名无实,否则皇上和吉祥便定然都会起疑!
他明白,她是注定不肯……于是他只能忍痛毁了自己,将自己所有所有的心愿,都毁在小窈的那一杯酒里。
然后皇上和吉祥便都会知道,他是彻夜与小窈在一处,所以才没能跟兰芽在一起。这不是兰芽在有意欺君,这只是内宅之间女人争斗的手腕……兰芽伏低做小,便难免要受正室的暗算罢了。
唯有如此,才能叫她三天之后回宫,逃过皇上的疑心去。
他知道,那晚她也心有默契地跪在外面整夜。
故意忍受那凄冷,故意受丫头的气,只是为了将这出戏做得更足。
可是他也明白……她那样心甘情愿地委屈自己,何尝不是在陪他一起疼?
都说女子初晚会疼,可是他那晚同样好疼啊。
疼的是心,是要亲自一刀一刀凌迟了自己今生最美的心愿。
从此更是让她明白……他已不配,他已——放手。
这一份隐秘的心情,成功瞒过了皇上,甚至瞒过了天下。
却没瞒过她。
最后她临走时与他说,她这一生最对得起朝堂,对得起天下,却独独对不起他……他便都懂了,原来那曾经悄然为她所做的一切,她心里都明白。
于是放手的那一瞬,纵然心痛如绞,却又如释重负。
他只想让她明白:他这一生最快乐的时光不是高中状元,不是权柄在握,不是主宰朝堂,而只是……当年与她书画联璧;
只是……那一年在人牙行里,红着脸感受她的指尖拂过他。
他年少成名,其实他这一生最美好的时光便也全都终结在了年少时光里。
人牙行里,如果不是她救了他,他便绝不会再活下来;而后来,既然还是活下来,便都只是为她而活。
而从此后,纵然活着,却也早已死去了。
心为兰生,身随竹老。
愿她安好——
题外话——【9月3日,固伦和新帝的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