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在朝堂上站定,位置依然同以前一样,只是万可法的位置被他自己补上了,很明显,他身边的几人,虽然不能离他太远,但是眼中的鄙夷之色却是溢于言表。
皇帝到了,小陆子手中拿着一柄拂尘走在皇帝的身前,他进来就瞄了一眼,见万可法站立在最前面,却是不动声色地退回了龙椅后。
皇帝脸色不好,但是下面的群臣都没有什么担心的。皇帝宠爱惠妃,日日留宿白玉宫,在宫里宫外这都不是秘密了,对于许德和手下的臣子来说,当然巴不得这样的结果,而那些忠臣一派,也有人敢直言上谏,但是皇帝明面上应承下来,下了朝还是跑到白玉宫去。这些个忠臣们只期望皇后嫁进宫来,皇帝能收敛些。
皇帝坐到龙椅上,斜着用手撑着下巴,眼睛一扫,就看见了站在最前排的万可法,他心中尽管早已没了怒气,但是因为万可法是许德授意他起复的,所以他也连带着万可法看不顺眼了。看不顺眼归看不顺眼,明面上的功夫却还是得做足,皇帝将撑着下巴的那只手放下,身体前倾,开口道:“朕好些日子没见到万尚书了,甚是想念,没了万尚书,这刑部可真是转不动了。”
万可法上前,跪倒在地,磕头行礼,直起腰,道:“陛下天恩浩荡,日理万机还不忘牵挂老臣,微臣惭愧。”
“万尚书可是我大汉朝廷的柱石之臣,这种话以后不必说了。起来吧。”皇帝皮笑肉不笑地招呼万可法起身。
万可法是谁,可是混在朝廷数十年的老东西了,听着语气他就知道皇帝的心情一定不好,所以干脆不再多说话,起身退回队列中。
万可法前脚退回队列,小陆子则是后脚向前迈了一步,道:“有事起奏。”
“臣工部尚书马道远有事起奏。”马道远虽然黑着脸,但是对于要做的事儿,还是很本分地出列禀报。刘光被赶出了朝廷后,户部到现在还是没有一个坐镇的堂官,大部分事物都交由工部尚书马道远一肩挑,这才没多少日子,他的脸色和精气神已经大不如前了,户部工作的繁琐和冗杂足以磨去大多数人的性命。
皇帝见是马道远,脸色稍微舒缓,道:“马尚书有何事,说。”
“镇北大将军御虎子来信,北境十月以来,多地有暴雪,压塌房屋,伤害人畜之事时有发生。如今,金国和我大汉在北边磨刀对峙,御将军对于赈灾有些力不从心,希望朝廷能够出力一番。”
许德听了这话,心中却是耻笑那御虎子小人。御虎子的回信前日到了京城,他敢和金国开战,并且,是在没有朝廷的帮助下开战。这一下,京中人人都夸赞御虎子是我大汉的长城,而骂许德小人误国的声音也渐渐大了起来。此时御虎子上书朝廷,要朝廷赈济灾民,无非是想要些粮草去。
这才十月,真正的大雪要腊月正月才会到。况且,御虎子北地坐镇多年,何时因为赈济灾民而向朝廷求助过?
吴大凯正准备出列反驳,怎料,另一个人却是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缓缓出列,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方才入队的万可法。
只见万可法跪下行礼,却是和马道远保持了距离,面对着皇帝,朗声道:“臣以为,御将军所奏之事,完全不必着急。”
皇帝也是被万可法惊了一惊,他没想到万可法居然跳得这么快,愣住了。而小陆子率先反应过来,轻轻地靠了靠龙椅,低声道:“皇上!”
皇帝瞬间清醒,坐直了身子,道:“万尚书,说说你的意思。”
“众所周知,北燕行省地大物博,民生丰沛,就是三年无收,足可以保证路无饿殍。如今就因为小小的雪灾,却要向朝廷要钱要粮了,臣以为,是镇北大将军御虎子失责,敢情陛下降罪于他,押回京中审问。”
万可法说话向来是中气十足,此刻一席话,大明殿中的众人解释听的一清二楚。就是因为听得一清二楚,所以不断有人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说话的不是万可法,怕是吴大凯那许德的走狗吧!
众人都是狠狠地眨眨眼,睁开眼看见那儿跪着的还是万可法,这一下,胸中的怨气终于转为怒气,而马道远则是更加直接,伸出手指,指着万可法的鼻尖,他的手指因为愤怒微微颤抖,道:“万可法万可法!你已经坚持几十年了,现在好,你也要跳船了吗?”
众人皆知马道远是个沉默的老好人,但是面对这万可法的胡言乱语,却也是再坐不住,按不住隐藏了数十年的火气,朝着万可法大骂。他虽说的隐晦,但是人人都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有些两头倒的中间派,抓住机会看了一眼许德,只见许德端坐,气息平稳,眼睛正视前方,四号没有被万可法和马道远的话打扰。
万可法所说之话实在是愚蠢,就算他是许德手下,说出这样的话,也会让人怀疑他究竟是不是万可法。众人皆知,北燕行省历来贫瘠,灾荒歉收都是家常便饭,什么三年无收可保路无饿殍完全是荒唐至极的笑话。而那句问御虎子的责更是离谱,眼见边界战事将起,你把自家的主帅抓回来,几个意思?再说了,你朝廷能使唤得动御虎子吗?万可法这话不就是在打皇帝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