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的官员都绝不敢以这等方式限制他的言路,以便维护自己的利益。
可如今却是缺了一口力气。
听出她的语气不妙,刘仁轨连忙提醒道“你别想着暴露你的公主身份来为我撑腰,这其中涉及的麻烦事不少。”
“我知道,我才不会随便给阿娘惹麻烦。”李清月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那么蠢,“而且一个公主的话到底有多少分量,我心中也有数。”
制度的改革绝非一蹴而就,尤其是这种已经沿用了几十年的制度。
李清月也没这个资本跳出来说什么官逼民反,那只会让旁人知道,得势不久的皇后殿下有一个相当拎不清的女儿,在远征高丽、平定百济这样的大事面前横加拦阻,折腾得各方都不满意。
到时候遭到责怪的不会是刘仁轨,而会是皇后
“我是在想,老师能不能用一用以退为进的办法。”
“何为以退为进”
刘仁轨可以确信,安定公主并不是要他放弃为那些府兵争取权利,对着青州长官服输,以便能够正常出发。
她目光清正坚定,俨然在心中已有主意。
李清月朝着刘仁轨招手,低声说了几句话。
“老师觉得此
举可行吗事情要闹大才能有解决的机会,但不是老师所想的这种闹大。”
刘仁轨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给出了点头同意的决定。
青州刺史都没想到,刘仁轨会突然让人传讯,说是要见一见他。
“那几个登门拜访的人还没走”他一边朝着军营的方向行去,一边朝着身边的人问道。
“没有。您本来说是要提防他将奏报托人带出去,我们还做好了要做出盘查的准备,没想到人还没走,他就说要见一见您。”
青州刺史嗤笑了一声,“这倒听起来有点意思了。”
既然如此,那他就去见一见刘仁轨,看看他有什么话要说
当他步入军帐之时便发觉,在刘仁轨脸上此前时常见到的冷硬之色,已是稍稍缓解了几分,也不知道是不是下首坐着那男子的功劳。
那人看起来真不太起眼,若光以衣着来看的话,甚至让人觉得他就是个乡野村夫。
然而在那人被暂时请离军帐,将交谈的空间留给两人后,这位青州刺史却觉得,这人得算是个人物。
只因刘仁轨上来的一句话便是,“元刺史,你我各退一步如何”
青州刺史凝眸看向面前这位老当益壮的硬骨头,回道“各退一步这种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可真是挺稀罕的。”
刘仁轨神情不变,“方才有人劝我,说别忘了旧日上官的结局,看不清局势之人未必有好下场。我倒是不觉得我这是看不清局势,但有些事情确实可以晚点再说。”
青州刺史思量了一番那位“上官”所指代的人,想起来对方乃是因为卷入了隐太子李建成和先帝之间的斗争才被随后贬官外派,最终死于任上的。如今这府兵制的支持和反对者,也姑且可以算是政斗之中的两方,若要按这么说的话,确实没问题。
只是这刘仁轨果然不是个容易被说服的脾性,在旧友登门的劝说中,也仅仅是做出了各退一步的决定。
不过,能让他暂时别折腾事情,之后再来写他的谏言,麻烦就不在青州境内,也算是个好消息
青州刺史心中暗忖,脸上的神情却没有任何的变化,“那我得先听听看你要说些什么,再来决定。”
刘仁轨问道“以你觉得,这大营之中想要趁机逃亡,甚至是用自残的方式躲避征召的,到底有几人呢”
青州刺史答道“自周将军把北上辽东的兵马领走后,此地还剩一万多人,姑且将那等意图作乱的刁民算作千中有一,怎么也不会超过二十人的。”
“二十人”刘仁轨神情冷然,反驳道“我看二百人都不止是因为何种原因,你我都心知肚明。”
“他们唯恐步上上一批出征百济将士的后尘,等到回返后,连亲人都不能确定他们是因何而死,也至今没有收到阵亡补偿。”
青州刺史脸上原本还有几分敷衍的笑容,现在也都收了回去,“难道刘都尉所说的各退一步,就是让我将这些阵亡士
卒的名录统计出来,而后自府库之中调拨钱粮,将抚恤给发放下去你别忘了,这个发放是需要朝廷那头下旨的,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情”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刘仁轨气定神闲地答道,“此前的战事不是我负责的,不管其中的补偿还缺漏多少,需要多少年的时间才能将其发放到位,我至多将其上报,而不能越俎代庖,强令你来管。”
“但我也得对我这些将士负责,以防因意图讨还公道的人太多,在临战的关键时候造成影响。”
青州刺史“那你是什么意思”
刘仁轨回他“我必须打消我麾下将士的疑虑。他们担心自己不能回返,却不在阵亡将士的名录之中,那我自然要来上一出对症下药。所以请您分我一批识字的属吏,让他们替我做一件事。”
在说出这话的同时,他已自桌案上将一卷书册拿在了手中。
转头朝着青州刺史看去的时候,他言辞凿凿地说道“我要你协助我重新做一份名录,将这些府兵的籍贯和名字都写在上头,而后张贴在外。”
写有一万多人的名单重新誊抄,听起来可不是个小工程,而且也有点没事找事的意思。
可刘仁轨却显然觉得此事于他而言很是要紧。“这份名单若在,待我领人回返后,他们便可以逐一勾画去自己的名字领取封赏,剩下的,便是阵亡名录。”
“这一万多人是我的兵员,我也需要给他们这份底气,确保他们在百济境内能奋勇作战。至于之后如何争取封赏和抚恤,那也是我要做的事情。此前如何应对有误,那与我无关。”
“你觉得,这个各退一步如何”
青州刺史眉峰微动,“只是想要张贴名单”
刘仁轨语气坚决,“不错。但我希望你能多给我一点人手,毕竟,后天我就要出发渡海了你也不希望,我们在最后两日彻底撕破脸皮闹僵吧”
青州刺史当然不想。
事实上之前阻拦刘仁轨报信之事,他都做得有些忐忑。
因为他无法确认,刘仁轨会不会在一怒之下,直接将此事以“军情”等级的文书上报,到时候他拦截此书也是一种罪过。
好在,刘仁轨终究还是有着时局之中的顾忌,也做出了一个对他来说很正确的选择。
“我会让人协助你在明日就完成这份名单。至于要将其张贴在何处”
刘仁轨指了指地面,“就在青州折冲府屯营之地吧。”
青州刺史得到了个肯定的答复,当即转身离去筹备人手。
因刘仁轨终于松口,他也暂时懒得去管那几个访客的身份,听闻对方不仅没离开军营。反而在他和刘仁轨交谈期间去营中闲逛,越发确定这两人不是他的威胁,刘仁轨也没干出什么暗度陈仓的戏码,当真只是想要那一份名单而已。
他在留下了一句“注意一二”的提醒后便离开了此地。
反倒是刘仁轨在步出营帐的时候却觉得,自己好像被陛下传染了头疼的毛病。
“他们几个人呢”
巡营士卒答道“那个年长的带来的侍从说自己学过一点医术,那个年纪小的便说,想要让他去看看那个受伤的逃兵,试试能不能帮上点忙”
迎着刘仁轨越来越严肃的目光,那巡营士卒的声音也低了下去。“您是觉得他们的本事不可能比军医更好,在旁添乱吗”
刘仁轨“”
不在医治伤病这件事上,公主大概是不会添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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