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尤以漠北最为严苛。当朝国主李存勖倾尽国力,派遣重兵督防,便是为了国境安危。
奈何漠北之地非常人能够忍受,且不论南北,便是常年生活在后唐极北之地的兵士乡民,闻听此地也是摇头叹息。若只言气候恶劣,便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这恶劣气候下带来的恶果,便是此处不宜居人。除了戍边将领兵士,方圆百里之内杳无人烟,甚至连飞鸟也绝不敢逾越。倒是有一种雪白皮毛上有点点黑斑,双足着墨,憨态可掬的雪豹,常年出没其中。
却是与人不甚亲近,一年到头能瞧上几回,便实属幸运。据传言当下戍边大将中有一人,便豢养了这么一只漠北雪豹,极通人性。相传乃是此人追袭敌军途中偶得,便养在身边。
久而久之,也就形影不离。此豹虽长得一副人畜无害的憨厚模样,却是灵性十足,尤其是识路辨位堪称翘楚。在这漠北冰雪之中,极易迷路,有了此兽,自然如虎添翼,进退自如。
也自是如此,后唐每年朝贡的大半便花在这漠北军防上,若不是近些年休养生息,恐怕早已岌岌可危。因食物匮乏,必须从离漠北驻守之地最近麟州府振武镇按月供应,沿途死伤姑且不计,但月月如此,也是一笔极大的开销。
奈何战略地位甚是关键紧要,故而后唐洛阳庙堂才会常年派遣重兵把守,每年在戍边战事上消耗大量国力朝贡。
而最早一批戍边武将,已是凋零的七七八八,自顾闫勋身死后,那一众人早已散的散,逃的逃,死的死,隐的隐,再也无法续写当年的传奇。如今他乡遇故人,也难怪墨野怀揣一份期许问了一句,过了这么多年,早已不抱希望,如今遇上,便死马当作活马医,万一真是旧人,那自然最好。
万一不是,也好一探究竟,免得出手诸多顾虑。
那男子终于将面容从黑暗中拉扯了出来,黑暗似有不舍,挣扎了片刻后才不情不愿地褪去,只余下淡淡月光下那张已是布满沟壑的面容。
男子怅然一笑,“你还记得我等在漠北之巅的那次?”
墨野此时已被震惊到无以复加,双手微颤地说不出一句话来。男子见墨野无言其声,便讥讽笑道:“你苟且偷生这些年,可还记得我等当年的意气风发,山河任行的壮阔?”
墨野任是一言不发,他不是不愿意说,而是不知该如何说。今夜给他的震撼已经够多了,这名本是死在那场战役中的旧人,此时活生生站在他面前,怎不叫他心神悸动。
男子长叹一声,“罢了,过往不论,我来此有要事要办,你若要插手,休怪我辣手无情。”
墨野终究还是问出了那一句,“你当年,是怎么活下来的?”
男子似乎并不愿意去回忆当年的种种,只是摇头轻叹,“我来洛阳十四载,尔等却不知晓。当年分道扬镳,你随那贼子一道退隐入江湖,而我,便是被那位将军所救,如今,要来报恩。”
墨野虽是听的云遮雾绕,却还是咀嚼出几分话中深意,“莫非是那顾府将军顾闫勋?”
男子闻言眼神由漠然变为冰冷,转而厉声道:“当年血旗求援,尔等为何不救?”
墨野沉默不语,自知此时再去掀开十四年前的旧疮疤定然鲜血淋漓,便只是低头沉默不语。
那男子冷哼一声,吐出一句,“我蛰伏洛阳十四载,该杀之人已去七七八八,如今便是收尾之时。若不是第五疾那厮坏我好事,我断然不会现身相见。”
墨野猛然抬头,瞪大了眼睛,这熟悉又陌生的名字赫然出现在耳畔,便是今夜又添了一道神奇,“第五疾,你是说第五疾?”
“自然是他,或许他也跟我一样,藏匿在这洛阳城中,亦或是游历四方,觉着该是时候了,便折返归来。不管出于何种原因,我们的目的终究是一致的,只是他冒名顶替的行径,依旧跟当年一样。
墨野还欲追问,那男子却是视而不见,从怀中摸出一块破布系在脑后遮住面容,摆手说道:“此间事了,我便去明月楼寻你,顺便会一会那位,‘大义灭亲’的纳兰仁兄。”
“大义灭亲”四字咬词极重,似口中有仇人血肉一般,必须咬牙切齿才能将其磨个粉碎。
墨野只能悻悻然闭上嘴,目送有一位远去。此时此刻,似乎他并不属于这里,每一个人都在想方设法让他离开。待那男子声音消失后,伴随着短暂的寂静后,便传来响天彻底的喊杀声。
而这赤龙道的异样,同时引起了此时洛阳城中三人的关注,只是他们三人心思各异,各怀鬼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