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惊怒出声,双手紧握成拳,已是止不住的颤抖。似乎意识到自己失言,又连忙补充道:“还请城主三思啊!”
河洛城主抬手挥退来报仆从,并未下达任何令示,而是转身快步走入身后堂中。仁策不敢怠慢,也快步跟了上去。
河洛城主并未安坐于堂上,而是驻足凝望悬于堂上的一把长剑。仁策自然知晓,此剑乃是老城主所留,悬挂在此就是为了鞭策后人,勿忘河洛之耻,有朝一日定要将昔日荣光讨回来。
只是江山社稷易主,如今一切已成渺渺云烟。而数年前老城主也因一场重病撒手人寰。留下这河洛城和少城主,守住诺大一份家业。仁策可谓是河洛城老人,他也算是看着少城主长大,所以才会在刚才当着旁人的面,情急之下脱口而出。
河洛城主端详良久,终于上前将长剑取下,抬手抚摸那剑鞘上早已斑驳的花纹,回身一喝,“若是一战!又当如何!”
仁策那张蜡黄的面容忽然有了几分血色,就如一张尘封多年的酒坛突然被人戳破,那种无法抑制的香味,扑面而来。终究还是抵不过这一句,仁策颤声喊道:“景焕……”
“仁叔,无需多言,多年不可忘祖训,我等可姓朱!”仁策终于不再犹豫,掏出怀中令牌,递给河洛城主,“属下朱仁策,听凭调遣!”
手握前人剑的河洛城主,大跨步走了出去,朗声道:“来人啊,立即备马,我们城前迎敌。”殊不知,在他身后,那名快将自己姓氏淡忘的干瘦男子,在这一刻面容上终于有了一丝生机。
只听他低声自语,“河洛之耻,今日了断!”
但这位名为朱景焕的河洛城主,心中却并非这么想。他不过是虚张声势,想要做给这位朱仁策,朱叔叔看。而他,早已与洛阳那位达成协议,待兵马至,就要反手突袭泽州府。
只是他不知的是,来的兵马并非洛阳城,而是西京京兆府。
此时城外数里外,纳兰和零陵正引着这一队兵马朝着河洛疾驰而来。纳兰一路并未多言,但临近城下,反倒开口说道:“你可知,为何要将兵马引到此处?”
“难道不是要一举拿下河洛城?”零陵有些疑惑地问道。
“自然要拿下,只是国主早已与这处城主有言在先,装装样子,便可一战而降,他真正的目的不是河洛,而是泽州府。但河洛城在泽州府后,不便前往,便有了这迂回一枪,如此一来,不损一兵一卒,就可将两地拿下。”纳兰说的极为简单,但在零陵听来,却有一种尽在掌握的谋断。
“楼主是为了抵抗晋城的威胁?李存进囤兵晋城,虎视眈眈。估计淬鸦谷也与他结盟,如此一来,我等不就腹背受敌?”零陵的担忧并非没有道理,晋城拿下,才是关键的开始。
“非也,晋城不过是个幌子,国主早又敲打之意,留给李存进,也不过是为了保留最后一点颜面。但这并非拱手想让,而是另有所图。此事你不必多问,到了自然知晓。眼下要做的,是引这队兵马袭击河洛城,将此城真正掌握在手中。”
纳兰说完,回头一望,抬手接住一根飞羽,轻声笑道:“看来他们已经等不及了!”
此时河洛城头已厉兵秣马,一边两名彪形大汉手持鼓锤击打,发出轰隆响声。纳兰笑着往前一步,抱拳朗声道:“在下明月楼主纳兰,奉国主令,前来拜会河洛城主,还请开门一叙。”
城门之上一人压剑而立,任由烈风招招,闻言朗声道:“既然楼主是奉命而来,那身后率军是怎么回事?莫非要演一出‘先礼后兵’?”
纳兰闻言淡然一笑,“说来城主可能不信,这一众兵马并非归属于我,而是李存进李将军麾下,他们来此的目的,我等一概不知啊。”
河洛城主并未察觉有诈,因为这一切此前李存勖已有交代,让他们出兵相抗,再借此投降,便可高枕无忧。但他并不想落人口实,想将这一切调转,由他们取得一场大胜,再与洛阳握手言和。
如此心思,只属河洛城主朱景焕一人。故而瞧见明月楼楼主纳兰率众奔袭而来,并没有丝毫慌乱,对他的那一套说辞,也并未放在心上。纳兰见河洛城主已然上钩,便回身吼道:“前方乃是河洛城,尔等休要放肆。”
而那些眼睁睁看着昔日袍泽战死之人,怎会听这罪魁祸首之言,皆是怒色咆哮,举刀奔袭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