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代替萧晨逸做主,已无法更改。
即便萧晨逸此时能够拆穿他们,却也不能再立龙洛为储君。
龙泽、龙渄两人背后的势力相加,是龙洛无法抵抗的。
又有在外征战的极可能杀回京城的百万雄师……
大势已去。
他已无时间扭转局面。
罢了……
“昔昭,与朕说说话吧。”萧晨逸道,“你心中不解之事,朕也该给你个答复了。”
语声如常,已到回光返照时。
“多谢皇上重生之嫡高一筹。”卫昔昭恭声道谢。
即便到了成王败寇时,她亦不显丝毫张狂。
萧晨逸忍不住笑了,“朕命丧你手,不觉不甘。”
比卫昔昭想象中的局面要好太多。自然,这其中有萧龙泽的一份功劳。
“是从何时起,你想要对朕下毒手的?”萧晨逸的语气毫无恨意,像是与她闲话家常。
卫昔昭回答道:“临时起意,这一两日意识到可以下毒,恰好手边又有些不容易被发觉的毒药,便大胆一试。”
她说的是实话,却让萧晨逸与萧龙泽皆是讶然——这样未经深思熟虑便动手行滔天罪行,谁能相信。
到底是她运气太好,还是有些事根本就该率性而为?谁也说不准。
“原以为你不是她,不会恨朕。”萧晨逸沧然苦笑,“是朕眼拙了,看不透你。”
“臣妾不能看着至亲只因皇帝一念间便失去安稳,甚至丧命,这才出此下策。”卫昔昭道,“江山给了谁,不是有利有弊?皇上最不该的,是因为长久犹豫,而使得太多人因党争丧命。”
“你哪里知道帝王愁。”萧晨逸到此时已无所谓,想到一点,又轻扯嘴角,“也好,朕能去地下与你娘亲相见了。她得知这些是非之后,也该释然一笑了。朕的皇陵建于龙城,与你娘亲遥遥相望,只盼她不会为此恼怒。昔昭,替朕向龙渄请求此事,请他务必将朕葬于龙城。”
“臣妾尽力。”
萧龙泽不喜听这些是非,转身去了角落闲坐。
“朕从来不知,她去往龙城,会是此生诀别,无从再相见重生之嫡高一筹。”萧晨逸目光变得哀伤而恍惚,“朕一生倾情于她,她却不肯给丝毫回报。都说朕冷酷,却不知朕远不及她伤人的手段。”
卫昔昭静静聆听。
“朕要她入宫为妃,她便请朕给她与季允鹤赐婚;朕要她回头是岸,她便嫁给卫玄默;正要她离开龙城回到京城,她便一死了却朕所有痴念。”
“昔昭,你有个好父亲。卫玄默其人,朕虽痛恨却依然要重用。那般人才,如何的恨,也不忍将其埋没。朕偶尔希望,他能杀死沙场,如此,朕能放下,他也能善始善终。”
“那一年,季允鹤出征,朕断了他的军需。他被困时,朕按兵不动不予支援。要以他的生死,换取寒伊入宫。寒伊不肯。卫玄默便挺身而出,要娶她。一举两得,救了季允鹤——他了解朕会乐得有季允鹤陪着痛苦一世;如愿娶了寒伊——他自始至终便钟情寒伊,只是隐忍不提。”
“卫玄默想做到有情有义,朕为何要成全他?除了寒伊,他的家眷都会因他而屡生波折。他也该尝尝,被人痛恨的滋味。”
……
随着萧晨逸缓慢地讲述,或者说是自言自语,卫昔昭终于了解了母亲在世时的大致经历。
追其根本,只是在与此生有缘人相遇之时,也遇到了另外两名男子,得到了他们的钟情。
便有了一生的恐惧、悲苦。
便有了卫昔昭的诸多坎坷。
帝王爱,若失去冷静,便是有情人的灾难。
如果深爱,为何不能尊重意中人的意愿;如若不爱,又为何多年不能放下,酿成灾难无数。
卫昔昭没办法理解萧晨逸,看不懂他重生之嫡高一筹。
是帝王,便能漠视身边人的生死么?
卫昔昭愈发觉得,自己做的,没有错。
末了,她转身,走出养心殿,吩咐太监去请皇后前来。
萧晨逸看着她,一步一步走远,意识陷入此生最后的模糊茫然。
此生已注定,要看着许多人一个一个离开自己。到最后,无人愿意相送。
这样的死法,比之缠绵病榻要好。
倒也干脆。
眼前陷入黑暗之际,他最后看了一眼萧龙泽。
诀别时,他的儿子,眼中没有一丝悲伤。
疲惫痛苦了这些年,终于可以歇歇了。
可以放任思绪,全无顾忌地回忆伊人,不再痛苦,不再不甘。
因为,就要相见。
——
卫昔昭回到季府,再无丝毫力气,倒在床上,沉沉入睡。
皇帝驾崩、公布“密诏”、新帝登基,在她醒来时,已经发生。
几日之间,又历尽千帆。
朝堂必然有一番风波,必然会有人质疑密诏的真假,那些都需要萧龙渄去面对、平复,甚至镇压。
在这些之后,萧龙渄才会有心力去为卫昔晽报仇,去惩戒许乐莹、萧龙淇这种人重生之嫡高一筹。
便是由此,卫昔昭身上的负担减轻许多。除了确保瑜哥儿不出差错,便没有什么打紧的事了。
长久以来,第一次觉得可以好好歇息一段时日了。
可以平平静静地等待父亲等待夫君回家。
萧龙泽并未因此而恢复他的身份、回到他的府邸,竟回到了季府,依然当他的管家。
这日他前来回禀府中事宜,样貌、态度已又恢复成为了管家乔楚。
卫昔昭忍不住讶然失笑,问道:“这又是何苦?”萧龙渄能够登基,他与季允鹤都是功不可没,完全可以过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百般风光的日子,他却没有。
“不是说了么,在季府才是我最惬意的光景。”萧龙泽狡黠地眨了眨眼,之后才正色道,“况且,我答应过青城,要确保你不会有危险。”
卫昔昭研读着他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