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眉看看众人,咧嘴笑道:“赶路赶得还是有必要的,难道你们想在荒郊野外啃馒头过年?今儿是年初一,自今儿个起,本姑娘招待你们一直乐呵到初五!初五一过,逍遥日子也就算暂告一段了。这会儿别忙着谢我,到时候呐,也请各位别在心里骂我就成!”
众人闻言遂也轻松下来,连道不敢,又忙着道谢。
鬼眉看看鹏城的方向,心道,哪里可能就不急了?只是,答应了要和大家过年的,再急也不在于这三五天。除夕守岁是没赶得上,可也该赶紧给门人传信,让阿木、姜桐、蓝翎、红袖他们往这头赶赶,两边一凑,大家还能赶个初月朔望间的新年头。于是翻身上马,一挥手,又带着众人择路疾驰而奔。
司马狴野在后头忙手忙脚,将被她忘在一边的白虎,又一次忽略其那股堪惹人怜的哀怨眼神,收回白虎令中。随即也匆匆打马跟上。
长空万里飞白练,疑是仙子舞翩翩。漫天琼花随袖动,倾下瑶池落人间。
飞雪漫天,瘦似梨花丰如琼团,舞得红尘人间空蒙迷离一片,幻如瑶池仙境。千里玉雕树,万里水晶台,九霄楼宇莫如此间。足足三天,风雪未停,只把熙阳万里江山绘成了仙气渺渺的碧落长卷。
画外观景,或可一叹。只是身在画中,尽受寒冻却不免叫苦不迭。
鬼眉拢了拢兜帽,一脚深一脚浅地随老铁入了一处庄子。脚下雪水拌泥,早就冻麻了。心里忍不住狠狠骂了一句老天。
年前、年后,这已经是此回冬日的第二场雪了。熙阳往年并不常常见雪,多是一两年才能见上一天半天稀稀落落小冰珠似的雨夹雪。今冬倒好,一连两场,一场比一场下得大,一场比一场下得猛,也一场比一场下得时间长。
等到了地方,鬼眉满是怨色的脸上才云开雾散,转添了喜色,拍了拍老铁的肩。老铁会意笑笑,为她肯定嘉许的神色颇感安慰。
老铁想着,到底没算白忙,姑娘这回不曾骂人,他总算能将功折过了。
鬼眉却想着,这大年下的,总算还有老铁肯给个好彩头,不曾叫她气炸了肺去。
那日和司马狴野等人往鹏城方向赶路,顺道让人飞鸽传信,请鹏城那边几个和她逆向而出,大家择个中点之处见面。本是计划和众人一起过年的,不想,却是纷纷失约。
阿木倒是怪他不得,本是赖在红袖那儿等着鬼眉守岁的,不见之下,生了气恼跑了。红袖让人传信,说是她爹伤势刚刚好转,受不得颠簸,她也舍不得离了爹娘,便婉辞了鬼眉的好意。这也怪她不得。问起蓝翎,传信的人居然支吾半天,然后一句话便将鬼眉气得要死,说是他每日睡得香甜,懒得动弹。再提姜桐,更是没人知道他的动向。见了老铁一问,才知道临去奉天交代他帮着收买蚕户的话,简直就是白说,两人压根儿就没打照面。
鬼眉本对过年没什么讲究,图的不过是个借机一处热闹,如此一来,总多少有些被人抛诸脑后的埋怨。和司马狴野他们喝了几顿酒后,干脆便收了玩乐之心,着眼大事。偏生老天爷不开眼,从初三晌午便风雪连天地不肯消停,以致传信受阻,诸事不便,脸色如何能好?幸而老铁算给了个意外之喜。
鬼眉和老铁正说着话,司马狴野也带了人在后头蹒跚跟来。抖抖衣帽上的积雪,跺跺脚上的泥水,抬眼见了庄子里的情形,心生讶异。琢磨片刻后对鬼眉道:“那日你送信给曾老将军,说是让他提前行动,我本心存疑虑却也不曾多想,只以为你是见熙阳出兵边界,又有了良策。怎么眼下瞧着——,你究竟要干什么?”
鬼眉看着庄子里舞刀弄枪的人群,没有接话。
司马狴野见她不应声,蹙眉试探问道:“你不打算静待时机了,想要自己动手?”眼见鬼眉抬头瞥了他一眼,立时讶异惊呼,看看旁边,才压着嗓音质疑道,“为什么!你本说,回来继续和那昭岚公子假意合谋,借力针对熙阳,然后中途让奉天攻打朝旭,后院点火,逼那瀚宇帝撒手,好独自囊获熙阳。如今瞧着,你是不打算借力了?熙阳发兵边界,你送信给曾老将军,也并非是要他改计浑水摸鱼,而是依旧去攻打朝旭,提早逼那边界异军退兵?这么一来,原先那瞒天过海的计谋可不就成了围魏救赵,反倒便宜了那熙阳边关的兵马?!”
“你嚷什么?!原先的主意是不错,可我转念一想,万一那瀚宇和朝旭合力之下势不可挡,我们岂非自毁城墙?还是自己动手安心些。”鬼眉轻斥道,也不理司马狴野不信。
她的确是想要围魏救赵,救池凤卿。
原定计划确如司马狴野所说,由她继续忽悠昭岚一起对付熙阳帝,然后行事中途让奉天出兵攻打朝旭。那瀚宇和朝旭沆瀣一气,昭岚没理由置之不理。待熙阳收获囊中,奉天和熙阳自是也可暗地里同气连枝,对上瀚宇和朝旭,便是实力有差,却也不用再过于畏惧瀚宇帝其人,只怕麻烦的就剩了朝旭一家。
只是,不想熙阳帝居然冒冒失失调兵边界,准备开战。这原本也不算意外,正可将计就计,让熙阳帝和昭岚去折腾。意外的是,挂帅之人偏是池凤卿,叫她如何不乱?眼下和池凤卿已然成了彼此对立的境地,她自是无法劝其回头,便只有提前让曾老将军出马,逼那边界异军撤退,以保池凤卿周全。并且,同时也想着,让唐彪将池凤卿拖滞在边关,她要对付熙阳帝,便不用同他对面刀戈了。
原来的计划如此一动,鬼眉收复熙阳之事便有些棘手。一来,奉天既是负责去扯瀚宇和朝旭的后腿,便不能分兵助她攻打熙阳。借用昭岚边界异军之事,她既选择了自立自破,单凭一己之力对付熙阳帝,自然颇为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