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去通知你们。”
待到送走他俩,魏南寻着机会把李垚堵在屋里,咬起耳朵:“我看到了。”
“什么看到了?”
“你递给杜子林一个东西,是什么?”
李垚瞪了他一眼:“一封信而已,他们与何慈是朋友。”
“哼,何慈还好意思来找你。”
李垚叹了口气,鼻子酸酸的:“信上说何澄带着孩子回老家了,许碧玉也死了。”
魏南把人抱到床上:“死了就死了,左右也是他们对不起你。”
“可我想予知。”李垚声音闷闷的。
“等叔父和周将军回来,我告假带你回去。”魏南亲亲他的脸颊,好言安慰。
可惜几人一等就是四天,周松和魏滁涧却再也没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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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龙二十八年,七月。
雄鹿山
六十六岁的周松满头白发,站在他旁边的是出生入死的兄弟魏滁涧。
周松看着连绵不绝的雄鹿山,思绪纷飞。
他一生戎马,战功显赫。带出来的学生亦是坚毅刚强,托起大周脊梁。
最得意的学生就是吴哲,可惜吴哲和他很像。
眼里容不得沙子,又不会拍须溜马,更不屑与京城高官结交。
落到如此田地,全怪自己。
他又想起二皇子高炽。
当年二皇子初入军营,尚才16。
没有母家帮衬,又不得皇帝喜欢。天真的以为只要跟着他学几年武艺,有了功名傍身,就能被父皇高看一眼。
可惜,却一脚被踢到天门关,一呆就是6年。
“将军,咱们真要坐以待毙吗?我不服!”
周松叹了口气,夕阳下的雄鹿山很是好看,几年前这里也有大周子民居住,可现在却了无人烟。
“将军,咱们拿下林之津,直接告到洛阳去,我就不信皇帝的眼睛是瞎的!”
魏滁涧双眼血红,死死盯着他。
“林之津的父亲是宰相,他军籍又在你我之上,若是直接绑了他那就是造反。”
他扭头看着魏滁涧:“你知道造反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诛杀九族。”
“可是将军,明知有诈,林之津还非要逼我们前去,这不是断你我死路?”
“我们死了,换满族太平,也值了。”
魏滁涧将手中大刀狠狠插进地里:“我不服!我魏滁涧未及冠就进军营,为朝廷效忠20多年,凭什么这样对我!”
周松扶着他肩膀,眼角有泪:“是咱们错了,咱们早就应该交出兵权回家养老,是我们太贪心。”
“狗屁!林之津只会纸上谈兵,把潼安交在他手里,岂不是祸害百姓?”
“滁涧,活了半辈子我才明白一个道理,百姓死活和我们无关,也不是我们能决定的。”
他一番话彻底让魏滁涧冷静:“将军您怎么了?保家卫国不是您常交待的吗?”
“是我害了你们啊!”周松突然跪在地上,痛哭流涕:“是我害了你们,你们刚进军营什么都不懂,我日日和你们说要为百姓定太平,要保家卫国做忠臣,所以才把你们逼上绝路。”
“吴哲一根筋,高炽也是这样一根筋,我把你们害苦了。”
他越说越是能看到不久的将来:吴哲被夺权,狼狈赶出军营;二皇子高炽终身软禁于天门。
“周将军你何错之有?保家卫国定太平不正是我们该做的。”
周松擦擦眼泪,看着落幕的夕阳,喃喃自语。
“太平本是将军定,不许将军见太平。”
就像天边余晖,该结束了。
他拉着魏滁涧,一同坐下:“林之津想要我的命,朝廷想要潼安10万兵权,我们给他就行。”
“明日出战,我自行前往。事后你带着亲信立刻回乡,永远不要回头。”
魏滁涧看他神情坚决,早已明白过来:“您要自己送死?”
“不错,死我一人,保你们平安值了。出发前我已给吴哲写了信,只要听到我战亡的消息,他自会知道该怎么办。”
“那潼安怎么办?匈奴正是惧怕将军名声所以才不敢大张旗鼓来袭。”
周松苦笑一声:“天下能人异士遍布,离了谁都没关系。”
魏滁涧还欲再劝,却被周松制止:“我去意已决,你今晚就回营帐收拾。”
正说着,身后突然传来拍手鼓掌的声音。两人回头就见林之津一脸可惜。
“啧啧啧,真是好一副感天动地的场面,晚辈都要被周将军给说动了。”
魏滁涧厌恶他不是一天两天,起身骂道:“有你这样的杂鱼在,潼安焉能太平?”
林之津摸摸下巴胡子:“魏千户也忒把自己当回事儿了,还真以为潼安离不了你?”
“呸,要不是有你爹,老子立刻剁了你。”
魏滁涧本想再骂,却被周松拦住:“我和大将军有话说,滁涧你先回营。”
毕竟周松已经发话,魏滁涧再气也只好忍着,先回军营去了。
林之津也不介意,陪周松一起坐在地上,遥看雄鹿无限风光。
“我死了,朝廷能放过他们吗?”
“周将军严重了,只是与呼和邪一较高下而已。”林之津虽然怜惜他,但得了父亲命令,只好照做。
“潼安离西部溱河一氏非常近,溱河家族残暴嗜虐成性,日后有劳林将军好好镇守。”
“还有宏安,我死后吴哲定会主动交出兵权,宏安乃是洛阳天险,三十万吴家军都是好儿郎,不要辜负他们。”
周松还欲再交待,转念想起大周与他们实则已经没有什么关系,长叹一声起身。
“洛阳的家人就拜托给林将军了。”说罢,深深给他作揖。
林之津赶紧扶起他:“周将军放心上路,您的后事晚辈一定办理妥当。”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但愿吴哲能吸取他的教训,远离朝堂。
周松拍拍酸软的膝盖,一个人踟蹰的下山回营。
林之津看着他的背影,才发觉这人竟已经如此苍老。
他虽然半点兵法不懂,也不知为何父亲执意要杀他。
但是,对于整个皇权来说,他们都只是一块可有可无的碎布。
高墙之下,遍是英雄尸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