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只有那些身强力壮的分到一杯羹,身体孱弱的无功而返,惨白的面色昭示着他们活不了几天。
三四百人,分食这么点肉远远不够,没吃的想吃,吃过了的更想吃,他们龇着牙左右窥视,剧烈收缩的瞳孔里只剩全然兽欲,哪还有半点人性?
三王爷与萧泽明显是生面孔,又都带着伤,一副行走不便的样子,很快就成为这些人眼中的肥肉。一道道凶残至极贪婪至极的目光聚拢过来。
外面滴水成冰,三王爷与萧泽却都出了满头满脸的大汗,恨不能立马从这个光怪陆离,暗无天日的洞穴里逃脱。
一直未有动静的贾环终于徐徐睁开双眼,朝难民们回视过去,抽出腰间柴刀,用指尖轻弹。
叮的一声脆响在洞内回荡,灾民们浑身一颤,赶紧收回视线,你挨我我挨你的蜷缩在一起。
萧泽腿一软差点趴在地上,忙用匕首支起身体。哪怕面对千军万马,他也没这么狼狈过,因为他知道敌军只会杀人,不会吃人。死在他们手里不过头点地。死在这群暴民手里,怕是连骨头都被嚼巴嚼巴吞掉。
这种死法,委实太过可怕!
三王爷走到贾环身边坐下,表情沉郁。
贾环眯眼在空气中嗅闻,一字一句开口,“闻见洞里飘荡的血腥味了吗?是不是觉得恶心想吐?”
三王爷颔首。
贾环勾唇,笑容万分邪肆,“可是这群人却不会觉得恶心,只会更感饥饿。进食,这是人生来具备的最强烈、最原始、最不可抗拒的本能!你没有经历过真正的饥饿,所以无法体会那种令人几欲发狂的感觉。一个饿死的人,切开腹部你会发现他所有脏器都融化萎缩成一团,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实在太饿了,在无法找到食物的情况下,他的胃部听从大脑的指挥自己把自己吃掉了。”
三王爷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
萧泽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贾环嗤笑,随手往火里扔了两块木柴,继续接口,“没错,人就是这样残忍的动物。饿到极点,他们不仅吃人,连自己也吃!”这样惨绝人寰的事,在末世实属平常。
将火烧得旺旺的,他转头盯着三王爷腹部已然裂开的伤口和萧泽失了夹板的断腿,语含讥诮,“你们一个天残,一个地缺,而我仅十岁出头身形瘦弱,若不手起刀落了结那么一两个,他们绝不会退缩。若照你们说的,只教训教训见点血,你们想想后果会是如何?”
三王爷脸上结了一层冰霜。
萧泽恨不能把自己的脑袋埋进裤裆里去。
贾环冷笑,“看来你们终于想明白了。若我仅只弄伤他们,反会激起他们心中狂性,当即便群起而攻之,把咱们撕扯成碎片。我心中自然有道,那便是无论如何也要活下去!这同样也是他们的道!而王爷之前与我所论之道不为道,应该称为‘道义’,那是吃饱穿暖以后才会考虑的东西。”
话落,贾环从包裹里摸出一壶酒,小口小口慢慢抿着,姿态说不出的悠闲。
三王爷沉思良久,呼出一口浊气后定定看向他,表情肃穆,“你说得对,生存之道方为至高之道。直到此时此刻,我才了解‘以民为本’的真正含义。皇族的责任不是封疆万里,称霸宇内,大展宏图,而是让自己的子民有衣可蔽身,有食可饱腹,有屋可安居。皇权不是天降神授,而是子民们所赋予。他们不是我们皇族眼中的蝼蚁,恰恰相反,他们是大庆的基石,是帝国的脊梁。顺应他们可使我大庆昌隆,反之则使我大庆灭亡。我们应当对他们心存敬畏。”
话落徐徐扫视洞内,对权力的渴望更加明晰更加炽烈。若他登顶,必叫大庆子民再不受饥寒交迫之苦,再不会由人化兽道德沦丧。
贾环乜他一眼,启唇笑了,“你若为帝,必是个好皇帝。”
三王爷食指抵在他唇间,轻声道,“嘘,这话今后万不可再说了。”能与少年结伴而行,此次落难是福非祸。
见他态度非但不变,反倒更亲密了几分,贾环挑挑眉,终是放下心中芥蒂,出去挖了雪回来煮沸,替两人清洗伤口,又化开一枚绿色丸药抹上。
给萧泽重新正骨并置换夹板时,五大三粗的男人羞愧的双颊通红,吭哧半晌方闷声开口,“环三爷,在下见识浅薄,望您千万莫与在下计较。得您一路相助,在下铭感五内没齿难忘,日后但凡有事尽可去萧国公府寻在下帮忙,在下绝无二话。”
贾环挑眉嗤笑,“看不出你皮糙肉厚一副粗人相,竟还出身名门。无事,你脑子本就不灵光,与你计较有甚意思!”
三王爷忍不住笑出声来。
萧泽挠挠后脑勺,也跟着笑了。环三爷一如往昔的态度叫他放松不少。当然,之前的那些轻视不知不觉已被敬畏所取代。小小年纪就有此等心性,此等见地,此等手段,长大了还得了?!这样的奇才定要替王爷笼络好咯!
三人轮流守夜过了一晚,翌日本打算出发,不想外面狂风大作,暴雪漫天,直叫人寸步难行。
“怎么办?”萧泽自然而然寻环三爷拿主意。
“先在洞里躲几天吧,等暴雪过后再走。”贾环摆手退回洞内,语气悠闲,“下暴雪未必是坏事,至少等我们出发的时候,你们的伤应该好了大半,积雪也会变得十分厚实坚硬,行路再不用深一脚浅一脚,能尽快到得云州。”
三王爷不由笑了。他发现贾环总能在最恶劣的环境下寻找到一线生机,似乎世上没什么事能叫他为难。
洞内灾民有的冒雪赶路,大部分选择留下。
贾环十分张扬的拿了几块腊肉出来烤,吃得嘴上油乎乎的,用袖子一抹,背起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