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竌说道:“只怕现在有些迟了,若再早点儿,可去樊楼。他家自酿的眉寿、和旨冠盖京城,咱们把酒临风,俯瞰汴河夜景,还可西望紫宸殿,真快哉美哉!”静姝拉着晴荷笑说:“看,二哥哥口水都流出来了。那樊楼果真那么好?只怕是那樊楼里还有一位艳绝京城的秋娘子才对呢。”说完静姝搭在晴荷肩上愈发笑得得意。元竌笑着回应:“大妹妹这一说,倒让我想起来。上回我和冯家大公子到樊楼,有个叫空蝉儿的姑娘,模样琴艺俱佳,只怕京城找不到第二个。不但我,那冯公子亦是啧啧称赞。”说罢仍旧一副回味无穷之样。静姝也不顾及旁人,挤过晴荷就扑在元翊怀里。晴荷不留意差点被挤倒,幸而元竌手快,伸手扶住。
静姝也不好再闹,几人商量一番,便来到一间背街小店。掀帘而入,响堂行菜之声合辙押韵,虽已亥时,堂内仍旧四下皆满。四人上了阁楼酒阁子,堂倌报的菜名叫头次来此的人应接不过来,还是元竌信口点了几样。没多久,蟹黄灌浆、拨霞供、葵笋羹端上。
“这家虽远不及樊楼有名,但他家的蟹黄灌浆汤汁鲜而不腻,诸位可尝。”众人一吃,果真如元竌所说,赞不绝口。
又上来一滚热汤锅、一盘薄肉片并几碟配食。众人发问这菜何名,不待堂倌报名,“拨霞供”元竌答道,遂夹起一片肉以示范吃法一面解释道:“把兔肉片放入热汤中反复翻拨,肉片色泽如云霞,故有此名。”
说罢便配以酱料送入口中,自享其美味。此时阵风从窗吹入,热气扑向静姝。静姝便坐不住了,一手用绢小心遮住脸庞,一手又拿着罗扇扇向对面的元竌,口中埋怨道:“大热天的,谁吃这个。”
元竌笑看着静姝说道:“真真可笑!成日里涂脂抹粉的爱美之人,却不知真正的美颜助容之术。”
“照二哥说,吃这兔肉还有美颜之效?”
“何止美颜。《内经》上说春夏养阳气,所谓伏天进补,兔肉补脾益气且止渴清热。这拨霞供最是夏日养胃补脾之食。脾胃开则气色缓,面容自然红润赏目。大妹妹可尝尝。”
余人听了元竌解释,都举筷尝试,果然不错。一桌饭菜吃的好不热闹,饭毕品茶。四人靠窗而坐,临风赏景。街市的郎朗叫卖、莺歌燕舞、车水马龙一并与夜色融成一股起起伏伏时深时浅的流波。楼下的斗茶之声时时传进屋来,入夜时分最是风流才子品诗论词。
元竌听了不觉吟出两句“华灯铺街,菱歌泛夜,汴水三千梦华情”,“车马不休,游人不眠,夜夜笙歌到天明”元翊接道,“烟柳画桥,风帘翠幕,绵绵五百里”晴荷也随了一句,静姝缩在一角,元竌接过:“灯烛透皎月,茗香熏雅室”,“繁华不耐,只一盏清香留齿”说罢晴荷将半盏一饮而尽。
一宿残茶凝绿尘,更哪堪人情往事细思量。望着那半杯尚未饮尽的清茶,无尽伤愁重又添怀。正待拭泪,倩儿一脚跨进门里。“姑娘怎么了?才还好好的,怎么又抹泪了?”
“哪有那些眼泪流,不过看书累得眼酸。”
“可算把书放一放吧,且看我摘得红叶,有三爪的、五爪的,多的很。”
“这三爪的名唤金元宝,五爪的是龙爪槭,你是地上捡的还是摘得树上的?”
“地上沾了土的,姑娘定不会要。可树又太高,我正没奈何,二爷跟前的百福儿过来,是他帮我爬上树摘得。”
“旁还有人么?”
“那树隐在后面,不常有人经过,姑娘放心吧。”晴荷不再言语,让倩儿把叶子压在另一本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