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府西跨院有一排低矮的瓦房,入夜后寒鸦从婆娑树上振翅而飞,两条人影映在纸窗上。
张虹抱剑而立,静悄悄盯着一卷厚厚的黄麻纸被火舌吞噬。
半个时辰前,那段震诈降,用面粉蒙骗了他,又携带宝珠不知所踪,更可恨的是,他还顺走了自己的钱袋。
微红的脸颊沾染残留的面粉,张虹躬身道:“是属下大意轻敌,中、中了暗算,让段震逃脱。”
那人擦了擦双手,从维帽垂挂下来的黑纱掩住了他的容貌。
他并未责怪张虹,而是起身行至柜架前,打开暗格,捧出一只紫檀木匣,继而又坐了回去,将木匣移向张虹。
“在我看来,段震并不知道事件起末。他的生死我不并在乎,即使他带走了南海鲛珠,也不会对县府构成任何威胁。我想县丞大人和大公子所担心的,是有何人可以顶罪?”
张虹揭开木匣,黄稠面上安静的躺着灼灼光滑的南海鲛珠。
门外一阵喧嚣,他急忙阖起木匣。
在大公子的催促下轻轻打开屋门,给两人准备好毛毯坐垫,但那一老一少显然都很焦急,谁也没有坐下。张虹留意到大公子的耳垂已经被捏得通红,他整个人神情颓败。
而舒铎整理衣冠袍袖,恭恭敬敬作揖道:“先生,当时我们以为除掉二夫人,再散播南海鲛珠的传闻,勾引段震入府顶罪,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孰料半个杀出个程咬金,下官好不容易蒙混过长安令。而符武,本是衙内一介小小不良帅,竟然愿意帮助段震查找证据,还查到了欧阳先生家。若他手中真的握有什么把柄,咱们大家谁也逃不了死罪!”
舒显之浑身颤抖,驱身奔过来:“先生,如今该如何是好?”
维帽下的人温言说道:“当大人出卖情报给在下的时候,就已经命悬刀口。可能知道此事的二夫人、欧阳先生,还有欧阳夫人都去见了阎王。而此案唯一残留的证据……”
几个人的视线都随着他看向火盆,大量的灰烬彰显出方才定烧了不少东西。
舒县丞此时才总算舒了一口气。
“大人遇事自乱阵脚的毛病也该改一改了,要知道符武拼掉官职性命也只换来‘长安城要出大事’这样一句话,他能猜测出什么?说出来有谁会信?”
他抬眸观察舒县丞的脸色,接着道:“大公子的李代桃僵之计虽然让诡计多端的段震逃了出去,但接下来要如何处置符武,我想大人不妨再给大公子一次机会。”
舒铎脸色一青,瞅向大公子的眼珠似要突出来,这边又温声细语道:“毕竟自家人最了解此事,既然大公子迷途知返,在下愿意再信任大公子一次。”
舒县丞甩袖而去,只是冷哼了一声,说明默许了先生的提议。
大公子如释重负,脸上的愁云一扫而光。张虹阖起房门,直到聆听县丞的脚步声走远,方才点了点头。
他殷勤斟茶:“先生神机妙算,之前的计谋还是先生教我。如今虽然抓了符武,但他毕竟在县衙当了十几年不良人。说他勾结段震谋财,不仅了解他的人不信,仅凭借一张纸条也万没有说服力。这种情况下,我若出手做了他反而引人怀疑。”
一双修长的手捧着茶盏凝思片刻:“没错,让不良人担此罪责祸及县府,也会让城中百姓寒心。”
舒显之眉宇焦躁,走了几步。维帽微动,先生抬眸。
“大公子相信在下么?”
他又立即跪坐下来,眉开眼笑:“相信、当然相信。若是先生助我在父亲面前获得嘉许,那么我答应先生的事,也定不会令先生失望。”
符武在狱中坐卧难安,他很担心家人的情况,定罪之后他们必受牵连,十岁的小华命悬一线,而自己却身陷死牢束手无策……
他焦躁的走了一阵,渐渐冷静下来,从怀中摸出最早前段震留下的证物,眯起眼睛。
窸窣的锁链声响起,一条修长的人影出现在狱门口,头戴黑纱维帽,缓步走进来,他身后的牢门又被锁上。
舒显之和张虹躲在暗处压低呼吸。
他也不嫌弃茅草湿冷,一撩袍袖端坐下来。
“你一定很疑惑,为何会被抓进来?”男子的声音温润如同玉器。
“县丞大人想必做了什么不干净的事,不想让我继续查下去。”符武冷哼一声。
“你错了,这件事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简单。段震狡猾如鼠,若不捉你进来,如何让他更加信任与你呢?”
符武惊得站了起来,“先生此话何意?”
维帽微抬,冷风从狭小的气窗吹进来,掀开了纱幔一角。男人急忙抬袖抵挡,似乎很害怕——光。也在短小的一瞬间,他看到了一张冰雕玉刻的脸庞,和一双变成冰蓝色的眼睛。
张虹走进来,立在他身旁,为他遮挡不时袭来的寒风。
“不管你信还是不信,段震确实是此案的凶手。他利用你为自己顶罪,而你却凭着一身正气追拿真凶。若我不让你进来清醒一下,你深陷迷局,殊不知他已将罪证藏入你的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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