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么严厉又那么聪明,怎么可能会把孩子宠得无法无天呢?
一双手,一双温暖的手,却是潮潮的,似乎被汗水浸透了,一直都握着她的,紧紧的,她感觉到了,她也看到了从他眼中流出的泪水,她想伸手去接住那晶莹的水珠,她想告诉他,别哭,别哭,你看,躺在我身边的,就是我们两个的孩子,城城的病也可以治好了吧!
她好累好累,终于可以安心的睡一觉了。
模糊中,幼嫩的脸颊摩擦的柔软被褥变成了铁灰色的衬衫,熟悉的怀抱和扎实的肌理与以往无异,蓬勃的心在他胸腔内一下一下有力的跳动,和着血液中汩汩溢出的爱意,顺滑的头发被暖热的掌心怜爱的抚-摸,他的眼神忧郁的看着她纤长的手指,这样的姿态,这样的柔情蜜意,他像是上瘾了一样,连她醒来,他都毫无知觉,她痴然而笑,“你这样做,会让我误以为你全心全意的爱着我……”
“向惜!”男人惊喜之余,又被她眸中的讥讽给震惊了,他像是忽然间不认识了她,猛然将她推开一臂之远,一声惊煌的呼唤,迷离不清的神智犹如被一道残忍的闪电劈醒,呆呆的这样看着面容阴冷的她,足足有一分钟,才长长的一叹,想要重新将她拥入怀抱,却被她无情的推开。
一片死寂,久久之后,许南川没有再强求,他无力的说,“你怨我隐瞒我妈和你爸的事情,我认了,是我错了,但是请不要折损我对你的感情。”
这个时候,慕向惜才发现,他的双眼布满血丝,黯淡的灯光阴影下,他显露在外的是鲜见的心力憔悴,像是经受了一场无妄的天灾**,连他这样坚强的灵魂也无法支撑他壮硕的体魄了,他竟然在她面前摇摇欲坠,犹如将要瘫倒的铁塔。
红尘眷念,放不开的妄想。
往事随形,丢不下的缱绻。
纵然心里对他有百般的怨愤,看到这样的他,心里还是淌过一丝疼惜,可是,由他亲手斩断的,此情已不在了!
黄土枯骨,那逝去的灵魂,犹然在人间,不愿意离去……
“把人当作弱智来耍,你很有成就感吧。”她淡淡的说。
他摇头,表情带着认命的坦然,似乎已经筋疲力尽了,他不愿意再辩驳什么,只是平静的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
“以前不告诉你,是我的私心,我看不惯你妈妈消极的生活态度,而我希望自己的妈妈能够获得幸福;后来,我爱上了你,我不想再欺骗你了,但是又害怕你身体无法承受这个事实;封子勤告诉我,他在商场遇到了你,我连忙飞奔过去找你,我已经做好准备要告诉你了,但是,你似乎已经决定要忘记了,所以,我再一次犹豫了,因为我不想打破得来不易的平静生活,如果,不能得到你的原谅,那我无话可说……”
“无话可说……”她毫无意识的重复着他的话,眼底除了茫然,就是苦楚……
“是的。”他坚定的说。
她苦笑,为什么……
为什么会有人以为她坚强得足以承受这一切……为什么……心烦意乱中她想发问,张了张嘴,却问不出来,答案明明是不能让她满意的,所以,问了又有何用,她只能说,对不起,她无法再这样下去了……
她抬头随意张望了一下,特护VIP病房,宛如在家一样的舒适和方便,真是有钱人能够呆的地方,而她,依附与他的势力,才得以住进这样的地方,虽然身体获得了最为周到的服侍,但是,心里却没有一丝的暖意,来回有一股寒气在窜升,宛如被冰水混合物从头泼到脚板,热量早已与她绝缘了!
“我们的孩子呢?”她冷冷的声音戮刺着人的神经。
许南川僵硬了一下,像被踢到了刚包扎好伤口的野-兽,鲜血不仅浸透了纱布,甚至横飞了一些出来,骨头也发出可怕的碎裂声,他的神情痛苦又纠结,眉头紧皱的思索着她的问题,他们的孩子呢?孩子呢?
好大一会儿,他终于抬起了头,迎着她的目光低声说,“城城已经在无菌室呆了两周,还需要一天的时间才能看到移植成功的迹象,要确保没有排斥反应和感染,还要提防其他相关症状的发生,刚才医生告诉我,成功的机率会很高,所以,你不要再担心他了,顾好自己的身体就行。”
“护士呢?”她伸手要去触摸床头的按铃,许南川紧张兮兮的‘腾’一声站了起来,“向惜,哪里不舒服吗?”
“我们的女儿可以抱给我看看吗?我现在可以喂奶了。”
“向惜……”他欲言又止,脸上的痛苦神情在这一刻达到了巅峰,似乎,再也无法忍受多一点的刺激了,不好的预感在心头攀升,慕向惜蓦然折起来,顾不得身体的剧烈疼痛,她死死的拽着他的衣角,“怎么了?”
“……她身体太虚弱……只存活了一天。”这句话,已经竭尽了他所有的力气,连喉咙里都沁出了血丝,紧紧的把她抱住,“向惜,对不起,对不起,我没办法保住我们的孩子,我已经尽力了……”
慕向惜无法停止的颤栗,抓住他的指尖,拽着他,一松手就失去了生的希望,她僵硬的摇头,笑了笑,“许南川,请不要用这个愚蠢透顶糟糕至极的办法来阻止我见自己的女儿,你没有权利,你没有权利,我要她,她是我的!”
她宁愿以为,这是他拙劣的演技,是他想独霸他们的女儿!
“向惜,向惜,不要这样,不要这样……”
“我要她!”
疯狂摇摆的头被他牢牢的固住,他死死的瞪着她,极度的悲恸与痛苦,绝望与心碎,眼睛都似侵血,他张口,他闭上再张开,“向惜,对不起,对不起……你让我说什么,你还想从我这里听到什么,所有的言语都是苍白无力的,我连自己都无法劝服,我眼睁睁的看着她停止了呼吸和心跳,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撕扯着我的心,吞噬着我的意志,如果可以,我可以代替她去死!”
他近乎咆哮的怒吼让她定下些微心神。
他用一只手遮住了眼睛,从指缝里渗出的晶莹液体在灯光的反射下透出五彩的光泽,很美却浸透着哀伤,他的声音孤独又深沉,像是从心底最角落发出的悠远叹息,“这一周的时间,你、城城和我们的女儿,都在病床上躺着,我发疯了一样,三个房间轮流的跑,我放心不下你们中的任何一个,我他妈的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生离死别,我的身体被活生生的凌迟,我的心也已经劈成了两半,身在地狱的滋味也比我的处境要好得多,所以,请你,请你不要再这样了,我们还有城城,好不好?”
眼泪疾涌出来,这句句堪比真实的话语支支的毒箭刺入早已伤痕累累的灵魂,那拔不出来也按不进去的绝望穿透了脆弱的肢体,泪珠一颗颗由眼眶滑下脸庞,啜泣到没有声音,“为什么会这样?”
“她永远是我们的天使,她的血液流淌在城城的身体里,她并没有离开!”
“可是我再也看不到她了……我甚至还没有见过她……”
“向惜,她跟你一样漂亮。”
“真的吗?”
“嗯。”
她闭上了眼睛,有精气从四肢百骸往外游走,脑袋晕许不堪,她用力甩了甩头,幻觉停顿,魔影和魅声变成了清晰的嘈杂,有大批的医生和护士涌进来,身体被他箍得紧紧的,用力的摇晃着,她抬眼,勉力接收从头顶灌入的一丝清明,茫然不解的看着脸色大变的许南川,她安抚的拍拍他的手,“别担心,我只是睡一觉而已。”
“不要再睡了,宝贝。”
“我不行……”
任他再怎么呼唤,她也不愿意醒来。
过了半个月,半个月之后,慕向惜才意识到自己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劫难。
开始的时候,她一直处于昏迷低烧的状态,连续吊了两天的药水热度也不退,三天都没睁过眼,只是嘴里不停地发出模糊的呓语,直到第四天,她才勉强能认出人来,许南川告诉她,城城被移植的骨髓已经开始发挥功能了,所以转到了一般病房,再等些日子就可以回家,恢复正常的生活作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