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发现我已经躺在寝殿的床上,宽大的寝殿灯火通明。
殷曲伏在我的床头正睡得深沉。依旧是那婴孩般的睡颜,只是嘴角的胡渣清晰可见。微微蹙起的眉头让人觉得他睡得极不安稳。
许是感觉到有人盯着,他陡然睁开眼。
“你醒了?”语气不冷不热,手却探上我的额头,然后又探了探他自己的额头,冒出一句:“唔,烧退了……”
我只是愣愣地望着他,也不说话。心下却觉得不可思议。
他也望着我,目光如往常般冷然。
案几上的蜡烛发出滋滋的燃烧声在这宽大而静谧的寝殿显得异常突兀,沉默如同潮水般蔓延开来。
许久,他又开口:“你没事就好了,好生歇着罢,朕先去上朝了。”
我兀自点头。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却忽然觉得这黑宫的深不可测已经完全超出了我的想象。这是第一次,我觉得自己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我的目光随着殷曲的离去而变得有些微的迷离。
似海的黑宫之中,我万般隐忍委曲求全,不过就是为了保命而已。争宠夺权并非我愿,安身立命才是我的目的。而如今,纵使我无欲无求千般忍让,到头来也还是让自己陷于危险之地。
我又想起那晚。蒙着面的黑衣人,散发着耀目红芒的拂花剑,还有那金属刺入肌肤的冰冷感觉。
我从未如那晚一般生死命悬一线。
肩头的剧痛已经开始弥漫,我几乎抑制不住全身的颤抖。我的全身都在抖,包括我的声音。
冷,前所未有的寒冷。
我轻抬手命寝殿内的所有人退下,却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似天外传来。
“漾儿,你很冷么?”
那是陆离的声音,我辨得清楚。
我勉力微微从床上起身,往寝殿门口望去,却瞧见陆离已经踏着银缕黑靴朝我走了过来,他脚上的银光突兀地闪过,犹如暗夜里掠过头顶的流星,那是靴上的金属装饰。
我费力地点了点头,然后又缓缓地躺了下去。
说话已经耗费了我太多的体力,我竭尽全力地抑制着自己不露出痕迹。心下却在思忖,是不是因为听闻我深夜遇袭,所以他才从千里之外的南疆赶回来的呢?
我不敢问。
我怕当我问出口,结果却不是我想要的答案。
一如当年。
忽然之间,一阵剧痛自我的肩头窜起,蚀心的痛楚让我觉得这是一种无比绝望的折磨。我要紧紧咬牙才可以制止我的牙关打颤,我的神智已经开始被无处不在的剧痛拆得支离破碎,眼神空洞得像一座盆景。
陆离的声音从我的耳边恍惚而过,没有在脑海留下只言片语。
我的泪像融化的积雪潺潺流下,滑过脸庞,从一侧的眼角流过鼻梁,滑过另一只眼,然后缓缓地滑向耳垂。我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感觉到一股凌厉的痛楚划遍全身,如同一把尖锐的匕首刺入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