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喜欢作弄有情人呐,边境忽然有敌军来犯,长生便被征召入伍了。走之前,长生对珍儿说:‘我虽不忍,如今却必须离你而去,只因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况且,我守住这片疆土,也就是守住了你,然而战场之上,形势瞬息万变,谁也不敢保证还能全须全尾地回来,你若愿意等,就等,若不愿意,就自行改嫁吧。’说着,还递给珍儿一封休书,谁知他这番没有良心的举动,把珍儿气得直哭。”
人家怎么没有良心了,他还不是为她好。
“长生见把珍儿惹哭了,又忍不住来哄她,还道:‘我这是为你好。’珍儿却哭喊道:‘你若真为我好,就不该拿这些话来扎我的心,我告诉你,不管你是全须全尾也好,断手断脚也罢,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一定给我滚回来,是你自己说的,要恩爱不疑,白首不离,如今想反悔,门儿都没有!’”
沈筠说这些话的时候,一双眼直把萧琮盯住,盯得他心里发虚,连忙垂下眼睑。
“那长生听了这话,也很是心虚。”
什么叫“也”。
“但还是想拿话来堵她,便又问她:‘若是我不幸阵亡了呢?’珍儿却擦干眼泪道:‘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萧琮听了,不禁在心中默念: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沈筠度其神色,思忖片刻又道:“那长生听了这话,却还是不甘心,便对珍儿道:‘这样吧,你若是愿意等我,就在院子挂一块红绫布,若不愿等我,就挂一块白绫布,这样我回来时远远一看,便知道不再相扰。’你说,这个人是不是作死。”
萧琮闻言,有些无奈地笑笑,心道,你直接说我作死不就完了?还拐那么大一个弯。
“却说那长生话音未落,军队集结的号角就响了起来,他只得撇下珍儿,随军开拔了。”
萧琮等着她的下文,却许久不见动静,不禁问:“这就完了?”
“当然没有。”沈筠学着说书先生的样子,摇头晃脑地说,“欲知后事如何,还要等殿下吃过了药再来分解。”心中却道,后事?鬼知道后事是什么,我还没编出来呢。
高启年在外面听得清楚,连忙将药端了进来,萧琮见她煞费苦心,不忍再拂她的意,端起药汤一气喝了,却还是被苦得直皱眉,沈筠见状,拈起一块蜜渍梅肉放进他口中,柔声道,“这是妾托闻将军从宫外带回来的蜜饯,那年上元灯节我们买过的那家,殿下还记得吗?”
萧琮握住她的手,喃喃道:“我该拿你怎么办?”
沈筠却笑道:“殿下想把故事听完吗?”
萧琮亦笑:“愿闻其详。”
沈筠想了想道:“话说这长生在边境作战,一晃竟是三年过去了,战事胶着,音信不通,他一面觉得,珍儿那样一个可人儿,必定早已改嫁他人,一面呢,又念着珍儿最后说的那番话,觉得她说不定还在等他,因此心中万分煎熬。哪知接下来的一场战役异常凶险,长生伤得很重,被人从战场上抬下来的时候,连老军医都道,没救了。”
见萧琮皱眉,沈筠道:“然而凡遇故事总有奇迹,那长生想着珍儿临走时叫他一定滚回去,实在是不敢死,因此竟没应那老军医的预言,还全须全尾地活了下来。”
萧琮哭笑不得:“不敢死?”
“是不敢死啊,谁让他...惧内呢。”
此时高启年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忙又掩住口道了句:“老奴该死。”
萧琮扶额哀叹,心道,我就知道你变着花样编排我呢。
沈筠看他的样子,掩口低笑了两声,却忽然正色道:
“殿下,长生与珍儿山盟海誓,历尽千难万险,也不改初心。匹夫一诺尚且千金,何况郎君乎?”
萧琮闻言,定定地望着她。
沈筠却微微一笑,又一本正经地说道,“那场战役长生所在的军队虽然伤亡惨重,却赢得了最终的胜利,于是,他很快便解甲归田了。长生夜以继日地往回赶,赶到村口,却又踌躇起来,他既想早些见到珍儿,又怕回去后,只能见到院子里的,白绫布。”
她这样一说,又把殿中一众聆听者的心给揪了起来。
萧琮也皱起眉,只听她继续说道:“却说这长生一步挨一步,最终还是蹭到家门前的土丘前,只要爬上土丘,就能看见自家院子,他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爬了上去,当他站在土丘上往家中望时,你猜他看见了什么?”
萧琮不答,只直直的盯着她的眼睛,沈筠也回望着他,一字一句地道:“他看见,不止是院子里,连房檐上,屋顶上,还有门口的树上,都挂满了,红绫布。”
萧琮此时看见,她的眼中,有星光闪烁。